定情 (第1/1页)

    “什么好东西要给我？”

    郭灵再见到夏普，心中有些尴尬，那晚他并没有真的喝醉，却借醉意说出了一直不敢说的话，也不知夏普当真了没有。

    “相州指挥使算不算个好东西？”夏普扶着窗沿转过身，“虽然是个暂时的，不过也算是能捞个军功。”

    郭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话刚出口就被萧明虚打了一下，“你还愣什么，他给你就只管答应下来，反正能不能弄到手是他夏大人的事。”

    “可现在的相州在兵部那些人手里…”郭灵仍迟疑，担心自己贸然答应会让夏普为难。

    萧明虚挤眉弄眼，“这不是为了给你出气，咱们的右相要拿兵部开刀了，行了，不跟你们聊了，我得去飞龙卫那里转转，回见。”他一摆手，声音还在屋里飘着，人已经没影了。

    “相州现任指挥使打了两年，起义不仅没打下去，反而是越来越多，如今雍州闹起饥荒，吃不饱的百姓为了一个窝窝就能加入起义军，现任指挥使李奉还在那里吃空饷做搪塞，再不把他拽下来，只怕明日出门都能看到黄巾军了。”夏普道。

    “可也不一定是我，这事你同兵部说一声，他们面上无光，也会换人。”

    “然后呢，军官任免不还在他们手里握着，上下沆壑一气，塞两个钱，从没上过战场的文弱书生都能成了将军。”夏普取过一个小玉瓶，“刚从宫里得来的雪松醉，我给你倒一杯。”

    “不，不用。”

    一看到酒，郭灵就想起那晚的荒唐，只觉热气上涌。

    夏普有些好笑地看他，“你到同我客气起来了，平日的没脸没皮呐？”他抓过郭灵的手，沾水在他的手心画着，“你去相州，一是镇压民乱，二要阻了雍州灾民逃往相州的路，也趁机插手当地赈灾一事，莫要让那些官员贪墨太过，三是把那些尸位素餐的人都给我踢出去，我许你先斩后奏，朝中一切都有我给你兜着，除我之外，任何人同你发的指令你都可不理。”

    指尖带着水珠，划在手心冰凉酥麻，郭灵看着夏普的侧脸，出了神，他究竟有没有把我那晚的情意当真，为何又同我这般亲近？

    “那晚？”郭灵问出声来。

    “我没当真。”夏普脱口而出。

    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视线碰撞的一刹又同时扭过头去。

    夏普连忙松开郭灵的手，“你莫想多了，只因为你我平时看不对眼，能蒙蔽那些人罢了。”

    “是吗？”郭灵失望地垂下头，“我只是想说那晚的女儿红，我不是非要三十年的，也不是要说你穷，不不，我也不是说你贪污…我…”平日的伶牙利嘴全成了笨嘴拙舌，郭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这是我让…，不，是父亲主动给我送的楼兰茶，你尝一尝，喜欢了就到我府上拿，还有很多。”

    袋子是用土布缝的，带有明显的异域花纹，夏普看着那布袋，心想，这可能是自己收到的最简陋的茶叶了。

    “为什么是去你府上拿？而不是你来送？小将军的腿就金贵，夏某的腿就不值钱了？”

    郭灵忙道，“不是，我去送，只要能…”他越说越小声，“能…，见到你…”

    “能什么？”夏普猛然靠近，“我没听清。”

    郭灵的脸刷一下红，他抱住夏普，又立刻松开，匆匆说了句，“没什么。”然后飞快逃出了门。

    “酒忘了拿了！”夏普在身后喊了句。

    “下回再说。”郭灵头都不敢回。

    一路逃回了府，还觉得心在砰砰跳，被老仆询问出了何事，郭灵只好用夏普同他说的事来搪塞。

    “这不可啊，”老仆道，“右相同少将军又没什么交情，怎么会如此用心帮忙，只怕是个阴谋。”

    这老人赤红的脸，浑身肌rou紧实，像刚从火炉里捞出的一块烙铁，以前是老将军的副官，年纪大了便来京中照顾郭灵。

    “铁方，不会的。”对于身边的老人，郭灵一向直呼其名。

    “皇上把少将军留在京城就是为了牵制老爷，恨不得把你给养成了废物，又为什么再让你掌兵？更何况南方现在战况几乎糜烂，你要是去了扫清一大片，不就等于打了兵部的脸，自己把自己和右相绑在了一起。主要不是少将军你，而是你身后的河西军在他们看来都是和右相是一伙的了。”铁方最后下结论，“右相这等于给你钓了个饵，晃悠着让你去吃。”

    “他不是！”郭灵很大声，“我相信他是为了我好。”

    铁方感到意外，“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少将军你要记住，所有人都是为了你身后的河西军。”

    “我不信，”郭灵这回非要犯执拗，“夏普会对我好，他会…”

    “可是为什么？”铁方问，“少将军，你要给我一个理由啊。”

    郭灵语塞了，“因为，因为……”

    “承认吧，少将军，这就是一个阴谋。”

    这句话就像一对铁钳，扼住了郭灵的咽喉，打碎了他所有的自我幻想，可是郭灵仍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我不相信，”郭灵站起身，“我亲自去问他。”

    郭灵跑出门，想直接去相府，内心又害怕，在市集转了转，买了一大捧的茶叶，直到了傍晚才耷拉着头扣响了相府的门。

    屋里的夏普正在看书，见到郭灵，他连忙放下书迎过去，“我这茶还没喝完，你就又给我送来了，这么好心的？”

    “相州的事，是不是你在诓我？”郭灵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缺个枪使，所以才来找我？”

    夏普很是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一定要明白，你也是因为我身后的河西军，才对我好的吗？我知道我们以前总是斗嘴，但并不是真的讨厌对方，可是你突然对我好，我很害怕，怕在你眼里我已经不是郭灵本身，而是河西军的少将军。”

    “不，一直都是郭灵本身，为我解围的郭灵，同我斗嘴的郭灵，喝醉了吐出情意的郭灵，”夏普想背回手，最后还是放弃，上前拉起了郭灵的手臂，“是我眼前的这个郭灵，为什么要帮你，是因为我无法遮掩喜欢你，为你好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举动。可你诉情时用的是孔雀东南飞的诗句，你我之情恐怕最后也落得一个仓皇收场，有一天我也会害你，郭灵，就算这样，你也敢吻我吗？”

    “我敢，”郭灵环住夏普的腰，吻上去，“我对天发誓，就算有一天你害我，我也绝不会伤你，我若让你受一分罪，天罚我十倍。”

    “我无心误你，却情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