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狱 (第2/2页)

腑把皮囊内一切脏器通通榨作一滩rou泥，裹在骨头上稀稀拉拉地滴落。让人成了一包大型的劣质营养液，浑浊沉浮的各成分在包装被挤爆的一瞬间涌出来，溅人一头一脸的腥臭脏污。

    厄榭在头痛醒之前先有一股本能的反胃，有什么顺着声波上涌，欲图从食道气管里不择出路地奔逃出来。他捂着嘴干呕两声，嗓子眼里一阵烧灼的腐痛。他几乎是生理本能地找到房间里离自己最近的水源，生水味道发涩，但他尝不出，所以无所谓。

    声波还在持续，隐隐的闷痛或刺痛有从头部蔓延到眼底的趋势，肌rou挤压着那颗天然的眼球，血丝蔓延得他一只眼白几乎通红。水梗在喉头，被他强行吞下去。

    耳朵里除了奇异的嗡声还多了什么，厄榭一开始以为是这傻逼声音把他震出耳鸣了，细听之下又不像，声音更亮，回荡时间更短，已经逐渐散去了。

    然后又炸开一声金属撞击的声响。

    踹栏杆的傻逼是那个之前盯着他看的，他说的厄榭听不清，眼前一晃一晃的重影也看不清口型，这时候电子义眼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

    那张嘴一张一合的，说：“不想死最好赶紧出来。”讲完话嘴角回落露出的习惯表情是一个厄榭看见就有撕烂他嘴冲动的笑容。

    第一脚落地略微不稳，后面就稳速快步地走出去了。房门被打开了，所有人都在往外走，灯还是那样毫无遗漏地从诸多角落照下来，地上影子并不多，大多落到了人身上，像一群往外走的鬼魂。

    厄榭未曾停滞地越过那人往外走，空间很小，他不可避免地擦到了他的手臂，好吧，说擦过比较含蓄，是挤压着它往前走，带着那人的肩膀向后异样地错位。他并不在乎那人是挑衅还是恐吓，但认同那句话，待这鬼地方厄榭确实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恶心的莫名音波被留在长廊里，在最后一个人走出去后戛然而止，关停前残余的波纹没来得及从出口散出来，关上的门铡刀似的切断门内外一切连接。

    从光过分充足的室内突然出来，饱受折磨的右眼又给自己模拟出一个模糊的光斑。厄榭隔着眼皮摁压眼球揉了两圈，想着早他妈该把这只cao蛋的眼睛也换了。

    这种想法从他第一次换义眼后就没消失过，但还是任由它好端端待在自己眼眶里，和刚出生时一样，和过去的二十几年都一样。它始终孤独地待在眼眶里。

    他突然地往侧边一躲，手放下来随时准备掐断谁的脖子，右眼还是闭着的，眼皮微微颤动，把分泌的泪液拦在里面，微微湿润眼角处的睫毛。另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移动着聚焦到后面那人抬起的手上。

    还是那家伙。厄榭看见他第一眼就由衷觉得他头发颜色像他以前见过那些被打得肠子从肛门里流出来的人身下那摊混合了血和排泄物的东西，眼睛则，呃，或许你见过黑街和附近贫民区衔接处附近公园里的陈旧投影吗？

    就是总围绕着几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自以为隐蔽地往黑街里窥视那点裸露的苍白皮rou，还常有几个老太婆不知道因为什么在互吐口水，堆着垃圾的那片无用地方。是有机器车固定来回收垃圾的，但垃圾是贫民区这种地方的特有生物，生命体征强，繁殖能力快，或许只是眨眼的时间就堆了几袋，再一眨眼那开头的几袋就被完全覆盖到找不到踪影，短暂清理出的空地也像一个虚无又荒谬的错觉。

    毕竟有公费垃圾车的地方，不当垃圾场岂不是浪费。

    偏题了，那不知为何被起名为公园的地方四周开着投影，也是公费的，不知道谁提出的要求，在各区衔接处都有这么一种设置，等厄榭后来见到投影以外的地方就知道了。任由这种地方暴露在视野里的确有碍瞻观。

    不知道什么时候设立的，自然也没有维修一说，蓝的天和绿的叶子亮得刺眼，没有过度地交杂在一起，偶尔因为信号故障露出几道滋啦的电流条。

    那个人的眼睛就是这种亮得让人忍不住皱眉想避开眼的翠绿。带着同样投影式的伪人感，是电子眼吗，黑街里也见过没有品味差成这样的。见识跨度颇广的星盗头子如此想。

    对方没有丝毫自己配色很刁钻的自觉，反倒把那双亮绿色的眼睛更凑近了厄榭些。迷幻的霓虹灯般的绿眸，布满裂纹向中心聚集最后消失在黑色瞳孔里的绿色虹膜。厄榭早失去知觉的左眼有一阵恍惚的痛觉，或是大脑皮层里藏在某处未曾消失的记忆。

    眼前又出现重影了，半重叠的虚影和实体都是一样疯狂的绿色，直直看着厄榭，复合着布满了眼前人的半张脸。

    ……电子眼也会重影吗？

    斯坦利咧开嘴笑，巨大的獠牙从脸颊侧边探出，破开几个大或小的洞，脸上几只复眼里共同倒映出无数个厄榭。像数不清的镜子，或存在于他眼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