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般 (第1/1页)

    两人相依着又聊了很久，宋明江讲述了自己这一世的身份和经历。

    他说完，仰头看人，眉眼清隽。

    刘珣业面无表情，眼里却很是柔和，手掌不自觉地抚摸着怀中人的后颈，听人说完，才轻轻说了句，“谢谢明江给我讲这么多。”

    谢谢？

    他声音轻缈，没有上辈子做皇帝时时常说一不二的强势和命令，可却让宋明江一阵不安，“陛下……何须说谢？”

    “该谢的，你如今不是被我拘在后宫的皇后，我也不再是南朝的皇帝，我擅自闯入你的房间，你未曾驱赶，还乐意讲给我你的事，明江，我很高兴。”他说罢，深情地吻了吻人的发顶，“我就祝我的明江以后平平安安，日日欢喜无忧。”

    宋明江被他话语中的告别意味惊住，“那陛下，你，你什么意思？是……是要和我分别吗？”

    “明江，原谅我最后一次，多年不见，我实在安耐不住才来打扰你，和你说上话，是我意外之喜。”

    宋明江听着，面色有点发白，他脱离人的怀抱，跪坐起来，猛地扯开衣襟，袒露出自己吻痕遍布的躯体，怒问，“那陛下给我留下这一身痕迹是什么意思？”

    刘珣业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有些愣怔，过了会儿，才前倾把人的衣袍拉好，“怎么生气了？”

    “陛下口口声声说不再想见我，又为何给我留下这一身的痕迹？”

    “我没不想见你，这些……实在是我太过想你。你若不喜，我寻来药膏，给你尽快消了就是。”

    宋明江顿时气的嘴唇颤抖，咬牙切齿质问道，“陛下真就始终把我当做一个玩物吗？随意玩弄，随意羞辱！”

    这话太重，令刘珣业神色凝重起来，“我何曾给了你这样的错觉，何时把你当做玩物？！”

    “南朝的二十多年，你把我关在后宫，不让我见家人，不让我见友人，我只能见你，好，你是皇帝我认了。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给我一个皇后的名号，可曾真正把我当作个人！我伺候的好让你高兴了你就赏我个玩意儿，不高兴了就肆意玩弄我一番，你何曾在乎过我的感受！如今，又是如此，这样玩弄我，转头又说不再见我，你让我怎么想！”

    刘珣业直直被他骂蒙了，回过神后怒气也上来几分，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看到刘珣业似曾相识的冷鸷眼神，他带着讽刺道，“陛下以为这还是南朝吗？！你对我做的这番事，是犯罪！”

    他本以为两人异世相遇，该有个新的开始，没想到对刘珣业来说，只是聊以慰藉平复遗憾罢了。他该说帝王薄情吗？

    被这样讽刺，刘珣业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他实在不愿对着人撒气，只能强忍下。

    他还没理清宋明江怎么突然发火，实际上，在南朝时，他就多次找不到由头，为了避免矛盾加深，他只能撒手离去冷静冷静。

    习惯地，他就翻身下床，拿起外袍要走。

    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床上的人冷冷开口，“刘珣业，这不是南朝了！你走了，就别再回来，我们至此不见。”

    刘珣业果然停住脚，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宋明江喊自己名字，真有点恍如隔世。

    自他登基称帝，姓名都成了世人口中的禁制，他是天下之主，就连太后都不能直呼其名。

    “我自然清楚，但明江，我们现在需要冷静。”

    “我很冷静。”

    刘珣业复又转身，手里的衣袍随手一扔，单膝上床，把人拉到自己近前，“那明江告诉我，在气什么？”

    宋明江深吸了口气，直视着人，“我气自己永远被当做一个物件，你想了就来看看，看完了就弃之如履！”

    刘珣业着实吃惊，厉声回问，“我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想我？明江，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把我能给你都给了，就换来一句这吗？物件？玩物？到底是我把你看做这些，还是你自己！”

    “不是吗？你从来都是这般随心所欲，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过往我们就不再谈论，你是皇帝，我不过一届承宠之人，天下都是你的，我自该顺从。可现如今呢？你也要这般对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可知我昨天看到一身痕迹有多惊慌！你可曾经过我的允许！好，就算是你做皇帝做惯了，那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为何……说再见就再见？你觉得你闯入我的生活是错了，所以道个歉就要走，那我呢？可曾问过我的心意？我的意见真的就那么不重要吗？”

    刘珣业闻言滞住，宋明江说的一切他都明白，然而许久沉默过后他也只是惶然一句，“可我问了你，又能如何呢？”

    他自知没好结果，偏要他问一句，自取其辱吗？

    “你没问，怎知不会是你想要的答案？”

    刘珣业听到他的话，怒气一下子就消了，他察觉到宋明江要说什么，然而他也清楚有些事已无法改变，“你就算说是又能如何？继续和我在一起吗？可一个见过三千里路云和月的宋明江还会甘愿待在这小小一方之地吗？若知结局无法控制，我如何敢开始？明江，你好好想想，我若要你同前世一般守在我身边，你真的愿意吗？”

    鸟儿见过无垠天空，怎么还能甘心回到笼子里？

    宋明江被问住了，他嘴唇微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是啊，他怎么能守在这个地方，他如今是宋家次子，是研究院的一员，是教授的学生，是周方的朋友，是人尽皆知的宋二少，他有一个新的身份，这个身份诞生于新中国，成长于新环境，羁绊之深，牵连之广难以想象，就算他想，那也不是现在，需要很长时间安排好一切。

    他于是沉默想了很久，想透了，才看向刘珣业，“我若说可以，你会像曾经的我一样，等在原地吗？”

    刘珣业顿时如五雷轰顶般惊住，握着宋明江两肩的手竟渐渐颤抖起来，双唇起起落落，很努力才出声，“明江，你若给我这一诺，我，我便是前世的你，我来做你的笼中雀，等你回来，等你来看我，就等在原地，你什么时候想起，我都会在原地。”

    宋明江闻言只觉天旋地转如置云端，这一朝，他体会到了所谓的滔天之喜，那般响彻云霄，让他心神俱荡。

    原来他所求，不过眼前人一诺。

    那一刹那，他似乎和南朝终日等在后宫的宋明江合为一体，两个灵魂似乎得以融合，他情不自禁地像曾经侍寝那般爬到人怀里，神态却又带着宋家二少的肆意，他仰头，献祭般蛊惑般吻上人的颈项。

    身姿清秀却又妖娆，落在刘珣业眼里，是要了命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