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月是非 (第2/2页)

不嫌脏为自己上药的空挡，他却自渎起来。面皮再厚的人，怕是也觉难为情。

    额娘继续调笑，“许老板，你这一身伤，可真让人心疼啊。”

    正当那书峣柔情蜜意，许敬亭无地自容又忍得辛苦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果果轻声说：“额娘，许维拉她爹许老爷来了些时候了。开始求咱们放了许小姐，现在等的不耐烦，开始撒起泼来。”

    昨夜，那书峣被许小姐扰了睡眠，今天，又被许老爷扰了吃食儿，心里不高兴，声音中也带着不耐烦，“让他候着，再闹，也绑起来！”

    果果有些为难，“许老爷说，您绑了许老板，又绑了他女儿，票友和戏迷不干，要围了那府。”

    “让萧宇去应付！”那书峣冲口向外喊。

    果果心想：真把额娘惹急了！

    房内，许敬亭喘着气，软着声音问：“怎么还把许小姐给绑了？”

    额娘揉了一把他的胸口，说：“这时候了，还惦记着戏迷呢！”

    许老板身子也软了，“总归因我而起，真要闹开了，也是不好。要不，我还是出去同他们解释一下。”

    额娘将细玉顶住一个地方转圈，“您还出得去吗？”

    许老板没咬住唇，惊叫一声，“别，别……”嗓子里都腻出了水，真个婉转如莺啼。

    萧宇是额娘手下的打手，绰号傻东西，一身腱子rou，拳头挥出去能把人砸扁。额娘指东他就打东，从来不问，杀人惜字如金不发一言。但他有个爱好——说相声，他说起相声来可真是嘴碎，贫气无比，好像把平时攒下来的话都搬到茶园说了。总之是个被打手事业耽误了的相声卖艺人。

    萧宇来到前院的时候，清苑富商许宗仁许老爷正在一群人的环簇下跳脚大骂。他身后是自家商号伙计，身前是那府下人，只有一个素来厚道的陈云樵出面支应着。陈云樵在额娘的干儿子里年纪比较大，平日为人敦厚，行事稳重，管理着房产钱帛。

    此刻陈云樵正八风不动立在许老爷对面，相隔六七步远，确保唾沫星子不会喷到自己，无喜无怒地看着许老爷。

    许宗仁骂道：“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许某人在清苑是什么人！吃了老鼠屎蒙了心窍胆敢扣留我女儿一宿。我女儿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我让你们在清苑一天也待不下去。”许老爷长得一派斯文，面皮白净，即便是骂人，脸上也仿佛带着笑，看着不像商人，更像新派学院的教书先生。他虽然长相儒雅，口中说出的话可不怎么儒雅，“还无法无天了？给你们脸面不要。光天化日行那土匪行径，土匪还有土匪的道儿呢？即便是土匪也没有强扣好人家姑娘的道理！我告诉你们，待会戏迷来了，把你们这宅子围了烧了，可跟我许某人无关。”

    此时，萧宇正踩着许老爷的话头儿走进前院，冷冷开口，“是谁要烧我们那府？”声音犹如金石，铿锵有力。

    许老爷骂到兴头，不免露出几分打赢口水仗的得意神色，“怎么？赵家楼儿能烧得，你们那府烧不得？”但看到萧宇，却不由得一愣，得意未退，又生出几分欣喜，“傻兄弟？你是傻兄弟！”

    由于他情绪变化太快，在场所有人无论己方还是敌方都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家纷纷暗忖：闺女咋咋呼呼，当爹的也是喜怒无常，可真是一家人！

    萧宇仔细端详许宗仁，似乎看着有些眼熟。只是这些年他们从涉尧到清苑，劫过无数客商，结交过很多驻城兵匪，后被招安，遇到过各路丘八，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一时想不起与这位许老爷有过什么恩怨。不过看他转怒为喜，连扣留女儿一夜的事都可以揭过，八成只有交情，没什么仇怨了。

    许老爷进一步解释，“我呀，许宗仁，清苑富商。当时我路过涉尧县城外，被你们劫上山。开始吵闹不休，兄弟们饿了我两日。还是傻兄弟你给我送了吃食和水。”

    经他一提，萧宇恍然大悟。当时是额娘吩咐，rou票身骄体贵别当真饿死了，他才顺手送了点吃的。后来这位先生被洗刷干净，还伺候过额娘两晚。

    隔了十来日，他家交了赎金，许老爷安然下山。回去之后却对女匪首念念不忘，派人去查却毫无音信。几个月后，他终于亲自回到涉尧县城外，山寨已是人去楼空。许老爷未能与漂亮的匪首再续前缘，颇为遗憾。当时不知那人姓名，只知众人皆唤她额娘。

    故人重逢，许老爷竟有些兴奋，“傻兄弟，额娘她老人家现在可好？”

    傻东西萧宇微一颔首，言简意赅地说：“很好。”

    许老爷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你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叫骂起来了。”

    陈云樵和傻东西对视一眼，各自在心里骂了一句，“谁跟你是一家人，臭不要脸。”

    许老爷又说：“那什么……额娘在家吗？能不能见上一见？”

    萧宇毫无语调地说：“额娘事多，抽不出空。”

    许老爷在山寨上见惯了傻东西的冷言冷语，现在听来也觉得亲切。“我找了额娘好些日子，你们竟像原地消失了一样。害我以为误入桃花源，做了一场梦。”

    陈云樵和萧宇又互看一眼，读懂了彼此的想法。

    傻东西：是春梦吧？

    陈云樵：你家要是没给赎金，看还是不是桃花源！

    许宗仁暗自神伤，那个女匪首就像茶馆说书人口中的狐妖精怪，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身上的风韵，他家十多房姨太太竟是无一人能及。

    此时，一道慵懒的女声悠悠响起，“许先生莫不是日久生情了？”

    那书峣一语双关，众干儿子想笑又不敢笑，回头俯身行礼，“额娘！”

    许老爷却红了眼眶，抖着嘴唇说：“……额娘。”

    那书峣拢了拢头发，“你又不是我干儿子，叫额娘做什么？”然后扭头对陈云樵说：“既然都是熟人，把许小姐放了吧。”又稍稍侧脸，对许宗仁道：“你闺女是个爱惹事的，带回去好好管教。”说完，转身就往里院走。

    许老爷追了两步，“额……那……姑娘……你这就赶我走啊？”

    额娘头也不回，凉薄地说：“现在不走，还留着吃晚饭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