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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道伊尔在结界外等了很久，库恩才走出来。他浑身浴血，新生的嫩rou和可怖的伤疤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忍直视。

    道伊尔走过去，用魔力查探他的伤势，一边问说：“怎么伤成这样？”

    库恩眼中的戾气还没褪下，听到道伊尔的声音后，眼珠动了动，从一片虚无看到了另一片虚无，他半阖着眼皮回说：“遇到点小麻烦。”

    道伊尔盯着他的眼睛，担忧地问：“眼睛也受伤了吗？”

    库恩安静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垂在身侧的手被牵住，道伊尔的声音缓缓传来：“那你拉好我。”

    他们虚虚地握着，道伊尔不敢用劲，库恩不想用劲。

    他捏了捏道伊尔的指尖，轻声问说：“你为什么屏我？”

    道伊尔一愣，被捏到的指尖有些发烫，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库恩继续追问说：“我离你很远，你有足够的空间安静，为什么要躲我？”

    库恩在幻境中遇到唯一一件幸运的事是，他不必像之前那样渰溺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里，他能通过鼻子感受到道伊尔，这让他觉得这一切并非是难以忍受的。

    直到那唯一一丝联系也被切断了，他慌了神，他担心道伊尔在这里遇到危险，可如果道伊尔受伤，他就会通过咒印的链接感受到。

    那会不会是，道伊尔自己设的屏障，就为了远离他？结合洞xue中的表现，库恩越发害怕这种可能。

    “我没有躲你。”道伊尔叹了口气回说：“我只是在里面碰到了一个人，不太想让你们俩遇见。”

    “嗯。”库恩轻轻应了一声，沉默半响后继续说道：“道伊尔，我是一扇随时对你敞开的门，可我好像并不了解你。你为什么推开我，又为什么会再次接近我？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次推开我，那时你还会拉我的手吗？这些我都不确定。”

    道伊尔有些窘迫，他听到库恩继续说：“我知道我们不一样，所以我并不期待你能随时对我敞开，只是我不想像这样，毫无头绪地等着你的动作，如果我去敲你的门，你愿意打开来看看我吗？”

    道伊尔总要挑个时候把亚历的事告诉库恩，因为他要收回亚历的刀，只是想再等等，等到什么时候，他心里也没有底。

    手上的力道一松，道伊尔反手一抓，没碰到库恩的手，声音从后面传来：“算了，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但是……”

    道伊尔转过身去，够库恩的手，却看到那人刚换了只手伸上来。

    库恩看不见，一心往前走，直直和道伊尔撞在了一起，他摸着道伊尔的头揉了揉，迷茫地问：“怎么突然停了？”

    道伊尔反问：“怎么突然抽手？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这只手僵得太久，麻了。”他们俩谁也不肯拉紧，库恩更是犟着劲，一点力借不上。他解释完才反应过来道伊尔的意思，回说：“你对我每时每刻都像这样，你只是回头就能问我，但我却很难知道你的想法。”

    道伊尔有些头疼，什么时候库恩也变得这么难缠了。

    他咬着嘴唇，扣紧了库恩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只不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好事，对我来说也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有一位故交，唔，怎么形容他呢？用乔安的话来说，是至善至美的天使。在上次大战中他为了改变局势去到原初，尝试修复原初核心，因此而死，至少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直到——”

    手心的力道又重了些，道伊尔继续说：“我在人界见到了你，更确切的说是你的刀。这把刀原本被他随身携带，也该随着他身死后消失，但是却出现在了你的手里。我是不太想相信的，一厢情愿去了原初想要查到真凶，哪怕是他死于原初核心而你在混乱时期来到这里捡到了这把刀也好。可是，我跟你、跟这把刀都太熟了，几乎可以肯定，洞xue里的痕迹是你用出来的，用你最常用的三招了结了他，可能至少比死于原初核心要好受点。”

    他说到最后语气有些飘忽，因为这不只是在昭示库恩的罪行，还证明了他在知道一切后仍是阿扎里亚斯嘴里不知悔改的天使，他羞愧难当。

    之后他们一路上没再说什么话，只是手攥得更紧了些。

    回到维瑟的住所后，先看到的还是艾布纳。

    此时库恩身上的伤好了不少，但一些地方皮rou外翻着看上去有些吓人，艾布纳夸张地看着他们，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还……还活着吗？”

    维瑟从地下室走上来，问说：“谁死了？”扫了一眼看到库恩身上的伤后，皱着眉跟艾布纳解释说：“你别怕，这种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你没看他还是自己走回来的吗？”

    他走到艾布纳身边，对着道伊尔使眼色。道伊尔猜他的意思大概是让他们赶快滚，别吓到艾布纳。

    道伊尔拉着库恩往楼上走，顺便嘱咐维瑟说：“帮忙送点药上来，谢了。”

    维瑟也好奇谁能让库恩受这么大伤，收拾了一大堆药剂准备送上去，艾布纳担心地不行，实在没办法也跟了上来。

    道伊尔哄着艾布纳说道：“真不会死，真的。要不然让他给你表演个节目。”

    库恩在一边脸更冷了，艾布纳连忙摆手说：“没事就行。”

    维瑟在一旁看着仓库的清单，一边说道：“看不见了？行，等我找一下。”他随手拿出一瓶来扔给道伊尔说道：“先试试这个。”

    库恩喝完以后没什么变化，维瑟观察了一会儿说道：“没变化就对了，因为之前仓库被毁坏后标签失效了，没人帮我试药，我也忘记这瓶是什么功效了，一会有反应了跟我说一下，我好重新整理仓库。”

    道伊尔挑眉说道：“还以为你会让那五十只恶魔物尽其用呢，没想到只赖上了科里一个。”

    “我怕不小心弄死他们。”维瑟在那一堆药剂里面翻翻找找，好不容易看到了两瓶贴着淡蓝色标签的药剂，他扔给道伊尔说道：“促进皮rou愈合的。至于失明这件事，让他帮我多试两瓶，反正他又喝不死。”

    艾布纳弱弱地问：“你到底是治病还是害人啊？”

    “难得碰到他受伤，不多压榨一下感觉收不回来我让他们住这么多天的房钱。”维瑟放下手上的药剂，凑近看库恩的伤，问道：“说真的，你怎么能受伤的？你们去交战地了？”

    库恩回说：“没去，在死地碰到幻境了。”

    维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说：“还以为你也被说服了。”

    库恩问说：“说服什么？打仗？有道伊尔在，我不会参战。”

    维瑟说：“我也不会。过段时间恶魔要有大动作了，所以我要带艾布纳去人界待着。这里你们想住的话就住吧，一会儿我会修改仓库的禁令允许你们俩通行，至于道伊尔的事情，等一切结束再说吧，反正你们现在也没精力调查这件事了，不是吗？”

    道伊尔说：“我恢复记忆了，有不少地方很奇怪，不过调查这个并不要紧，你先带艾布纳离开吧。”

    艾布纳最后关切了几句，为了让库恩好好休息把维瑟叫走了。维瑟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说：“仓库里的东西不准乱放，更不准随便给我更改配方。”得到道伊尔的承诺后他才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道伊尔也没留太久，毕竟天使们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也要尽早赶回去。

    他陪了库恩一会儿，临走前贴了贴他的嘴唇。

    “你能把刀给我吗？我会送你一把新的。”

    库恩拉着道伊尔的手，说：“对不起。”

    道伊尔轻声地说出了对自己的审判:“我没资格原谅你，我们是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