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罗袖【清史同】_五(八福八)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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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八福八) (第1/1页)

    6.

    ??允禩是被一辆马车送回的廉亲王府的,朱轮马车,紫色缰绳,红盖、红帏,金黄垂幨——皇帝给他全了礼数,但是车内的廉王别说起身,就算是直起腰来都有些困难。廉王脊背有些轻微的佝偻,斜靠着车窗,两只腿并到了一处,他心里苦笑,皇帝连叫水来让他擦洗都不愿意,侍奉完就把他丢出了宫。于是现下光看上身还好些,底下的衣服却是胡乱套上的,经不得细看。里面的东西淌到腿根和衣服粘连了,允禩面上带着潮红,灵魂几乎要从沉重的皮囊里脱离。

    他也确实离了魂,到了府上被人掺下来的时候差一点就要扑到地上。

    “允禩!”毓秀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就像是鞭子落在他身上一样,让他有了一瞬清明,他好像这时候才发现自已一身狼狈,但是现在和宫里不一样,在宫里要支起脊骨,步履间的方寸都不能出差错,但是现在踩到自家府邸上,一直吊着允禩的那口气一下子卸下去了。

    更何况现在还有毓秀在。

    毓秀在他身边,他就有了心安。

    他在蒙古侍卫背上,闭着眼睛冲毓秀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没有大碍。毓秀数落他,说:“这种时候了,还逞什么强,你少些动作,才能快些背你进去。”

    允禩反而笑了。

    ——这是内务府驾车的小太监第一次看到廉亲王福晋,对方的眼睛明亮到了让人心里发憷的地步,五官英挺,容色与当今圣上的后妃截然不同,有一种草原儿女的侠气,得了赏钱驾车回去的时候他依旧在想这一对夫妻,小太监去过不少人家,但是相处到这般的夫妻却罕见。?

    允禩被背到了屋内,在闫进要把他扶到榻上的时候拍了拍闫进的手臂道:“不急,你先叫人来让我沐浴更衣,换了燕居服再说。”

    毓秀默然一瞬,又问道:“爷是挨了廷杖吗?我可能知,是犯了什么错,遭了什么磋磨?”

    “若是破皮流血,便只叫人来擦擦身子便好。”

    允禩不欲瞒她,却到底难言,只安慰她:“挨了廷杖,有些淤血,却并不碍事,只我不想这样上床。”在车上歇了半晌,允禩自觉已经提了一点力气起来,他不想再留着胤禛的东西,说实话,有点恶心。他本欲抬头朝毓秀笑一下,却被毓秀拦住了,毓秀替他解完了朝服,在檀木盘里放置好了,问允禩:“爷连个梳头的婢子都不留吗?”

    她问得漫不经心,好似毫无察觉。允禩摇了摇头,跟她说:“没事,别担心。”

    毓秀自顾自说下去:“不留也罢,只是人还是在外面候着,爷要是需要,便摇铃唤他们进来。”

    她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允禩,好像怕人挂心、或者只是为了安慰的笑了一下。

    允禩心里却停了一拍。

    热水上来的很快,闫进说是福晋早早让人备下的,旁边还备了瓜果点心,允禩不觉得饿,尽管他半天没吃东西,他看了那几碟吃食一会,让闫进把它们都端走了。

    干涸的痕迹又变回黏稠和令人作呕的样子,手指甫一碰上便钻心的疼,分不清是水蒸气还是冷汗,他的嘴唇从发白到被自己咬的充血,这场沐浴又是熬过一次酷刑。等允禩一身清爽地换回家常衣服,天色已经半暗了,婢子在给他打辫子,允禩身下垫了两层软垫,面前的铜镜映出他的脸,倒是显得整个人比刚回府有气色得多。

    他让闫进去请福晋来。

    弘旺目前不在府上,女儿承璧在去岁成婚,剩下的两位庶夫人一年见之不过一掌之数,府上人口极为精简,倒也少了麻烦。

    廉亲王被禁足七日的消息早就传遍京城,有官员想要前来拜见,全被允禩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他现在确实撑不起来去见任何人,却也没闲着,找人到和自己交好的王大臣和工部官员那儿,告诉他们别为自己告冤,省的撞在皇帝没泄完的火上,自己再吃了挂落。

    允禩沐浴的时候,毓秀在小佛堂里,京城尚佛,毓秀自己的院子里专门设置了一间小佛堂,菩萨低垂眉眼,宝相庄严,后面一墙浮雕壁画,仙人踏莲牵象,普度众生于危机苦海。

    年轻的时候,毓秀并不信神佛。

    毓秀自己来了正院。

    他们府上的规矩并不大,妻者,齐也,虽然这份“齐”略微打了折扣,但是毓秀自问福晋的生活比做姑奶奶的时候更自在些,她出嫁之前备受宠爱,出嫁之后掌一家权柄,允禩沉浮起落,毓秀也没有受过委屈——在发现皇帝以jianianyin自己丈夫为乐之前。

    她突然犯起了恶心。

    毓秀的骑射比郭络罗一族的同辈都没有输过,在大家一起在族学上课的时候,她的策论也拿的出手,安亲王有的时候会说给她一些政事,也会抚摸着她的发髻,问毓秀、或者问自己这个外孙女儿为什么不是自己的亲孙子。

    旁边就有人打趣说,小格格以后当家做主母,是享尽了荣华富贵的命格。

    毓秀有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是个男人。

    或者她也可以上朝堂。

    屋子里一股药味,允禩已经换了宽松的家常衣服,身后搽了药膏,刚喝下去一碗活血化瘀的药汁子,现在嘴里还含着蜜饯,像小孩一样。

    毓秀不免得笑起来,人还没走到近前,话音先落:“弘旺现在吃药都不用蜜饯了,怎么他阿玛还要。”

    允禩转头看到她,也笑了,拍拍自己的床边道:“若你早来一会,我也不用这些果子。”

    毓秀点点他的脑袋:“倒还成了我的过错了。”

    心里萦绕的一股郁气也被允禩化解了,她看着允禩讨好的磨蹭她的手心,像是一只小狗一样亲昵她,岁月从来善待美人,从前善待良额涅,现在善待允禩。

    外面天暗了,侍女早早点了灯,暖黄的光晕下竟有几分和美,贴身的婢子侍卫都给两位主子留下了说话的地方,已经退到了外间。毓秀看着这张漂亮的皮囊,当年宴饮上她和允禩已经定下了未婚夫妻,十六岁的少年郎穿着锦袍隔着人声鼎沸冲她举了举杯子,一饮而尽。

    酒熟微红生眼尾,那一瞬间的妩媚风流全在他倾的一盏酒里。

    他们说允禩受尽皇恩,宫里的良嫔因子晋位,等皇帝封诸子的时候,少不得要做个王爷。

    但是毓秀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如鼓擂。

    她捏了捏允禩脸颊上一点软rou,声音轻到微不可闻:“若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尝尝你的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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