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途》（安欣X高启强）起 (第2/2页)

一个惊人的结论，是李响，居然是李响！

    他找到李响时，李响刚和赵立冬喝完酒，他毫不掩饰自己勾结了赵立冬，安欣都快认不出眼前这个人？

    “你真的了解我吗？你以为我跟他吃吃喝喝是拉关系吗？”李响从怀里掏出一沓卡片，“购物卡、加油卡、会员卡，光这些卡就大几万块钱！”

    “你想凭这些搞掉赵立冬，你疯了吗？”安欣一掌扇飞那碟卡片。

    李响立刻去捡，边捡边说：“我帮他做的事越多，他才越信任我，将来检举他的材料才能更多，你什么都不懂！”

    “你会毁了自己的。”安欣说完才发现，自己和郭局说了类似的话。

    安欣被郭局说时不以为然，此刻才意识到他和李响差点掉入相似的陷阱，他们俩一个驱虎吞狼，一个与虎谋皮，马上就要迷失方向。

    他应该多劝劝李响，却半天找不到话说，他自己就差点要模糊黑白的界限，此刻根本做不到理直气壮，他好像暂时失去了劝他的资格。

    李响走了，安欣呆呆愣在原地，他叹了口气。与虎谋皮是行不通的，驱虎吞狼也是不可取的，他不能模糊内心那根临界线，他破案时怀揣的想法根本就是不对的。

    多荒谬的一件事啊，不久前他才跟程程说不能用犯罪制裁犯罪，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企图以恶制恶。

    高启强如此轻易地使他动摇，如果今天他没有郭局的提醒，没有发现李响的陷落，他会走上怎样一种未来呢？安欣不敢想了，他需要清醒过来，他需要减少和高启强的接触。

    墨菲定律应验了，你越不想见一个人，那个人就越要出现在你面前。安欣陪着郭局去医院针灸，高启强竟然也在那里。

    分明是恭候多时，高启强却用夸张的表情说：“诶呦，这么巧啊。”

    “你来做什么？”

    “我那个，身体有点不舒服，朋友推荐我来这边看看。”高启强心不在焉地对安欣撒谎，眼睛则盯着郭局。

    安欣让他出去，他立刻应允，然后就微微弯着身子和郭局长套近乎，根本不把安欣的话放在心上。

    安欣冷眼看高启强讨好郭局，他谦卑得不像是2006年意气风发的高启强，当然他也不像2000年安分老实的高启强，反倒像当年的唐家兄弟，他们也曾像这样讨好过安欣。

    当年安欣就鄙夷趋炎附势的龙虎兄弟，今天看着高启强这样，他几乎难掩自己的轻蔑。安欣干脆转过头不去看卑躬屈膝的高启强，他不禁想问问高启强，你这6年到底得到了什么，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追逐权力的人最终只会被权力奴役，华丽衣着下的你腰杆挺得不一定比6年前直。

    安欣向来是看不起这些行为的。然而在安欣心里，高启强还是和唐家兄弟完全不同。同样的行为，高启强来做，安欣鄙夷的同时又难免产生同情。他同情高启强，同情他不管是6年前还是6年后都在夹缝中求生存，拥有光鲜外表的高启强依然在隐忍、在委曲求全、在舍弃自尊。

    郭局不吃这套，高启强很快被医生赶了出去。他在房间时，安欣不去看他是如何谄媚，他走了，安欣又忍不住去看他的背影。

    郭局感叹道：“这个高启强啊，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有什么琢磨不透的，一眼不就看到底了吗？他就想和您套近乎。”安欣又刷新了对高启强的认知，他曾认为高启强比程程之流更善于伪装自己，现在想来是他高估了高启强。

    “一眼就看到底的人是你吧。”郭局摆摆手，让安欣也出去等着。

    安欣走到外面，高启强正跟一个小孩子讲着邪门歪道，他对高启强的说法嗤之以鼻，“你跟小朋友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我跟他聊，人要奋斗。”

    “这不叫奋斗和努力，你这叫激发别人的贪欲。有了贪欲，就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就很有可能犯罪。”

    “我就烦你们这种人，成天跟小孩子讲什么大道理啊？”

    “我真没有和他讲，我在给你讲。听不懂是吧，那你还不如小孩子。”安欣又来了，旁敲侧击地让高启强回头。他当然不指望这两句话能奏效，只是习惯了，习惯徒劳地劝高启强。

    高启强不搭理安欣，摊开手问那个小朋友：“一堆汉堡和一个汉堡，你选哪一个？”

    小朋友没有站在高启强这边，他礼貌地鞠躬，“谢谢叔叔，汉堡吃多了也是会吐的，叔叔再见。”

    眼见着高启强没能扳回这一局，安欣笑了，这次的笑不是讥讽不是看轻，是真的笑了。每次他和高启强聊着聊着就会忘记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他们就像一对老朋友在斗嘴。不过他也只笑了一下，看到高启强尴尬的表情，他打算换个话题：“你要不要也进去扎一下。”

    即使安欣知道高启强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十有八九是借口，他还是忍不住关心两句，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安欣，跟我走。”郭局握着电话急匆匆赶过来，“莽村的工地被强拆了，伤了十几个工人。”

    安欣如梦初醒，高启强的伪装当然是胜过程程的，他根本不是来讨好郭局的，他是来拿他们俩做不在场证明的！自己又被高启强蒙蔽了，他才刚刚提醒过自己不要掉入高启强的陷阱，现在就再一次被他所利用。

    看到安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高启强笑着鞠躬，往后梳理了一下头发，留给安欣一个意气风发的背影。

    他总是低估高启强，总是过度共情高启强，安欣的身体僵住了，心也凉了半截。

    高启强这么煞费苦心，搞出来的动静一定很大，安欣悬着一颗心赶到了案发现场。他看了一圈伤者的情况，发现这些打手下手都很有分寸，基本都是轻微伤。安欣松了一口气，事情没有他想的严重。

    “这个高启强啊，雷声大雨点小，他的目的就是让市里看到。”郭局愈发觉得高启强是个急难对付的人。

    “但其实，对市里也是蛮有好处的哦。”闹到现在，安欣觉得不如让高启强接手这个工程，高启强至少有分。莽村的人要是不胡搅蛮缠，事情可能早就解决了。

    郭局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欣一眼，“你这个立场，有点问题吧？”

    “市里如果重视，那拆迁工作才能更顺利更公平，少了讹诈嘛，那所有的钱都能到有用的地方，总比莽村敲竹杠强吧。”安欣认为高启强知进退，工程交到他手里，有领导看着他就不敢轻举妄动。既然莽村的人可以越过区委领导对抗高启强，那高启强搞点事情引起市领导注意来反制莽村好像也合情合理。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呐，再这么想下去，你该好好地停职反省了！”郭局前面对他说的话都只能算提示，这次却是实打实的警告。

    安欣又一次清醒过来，一天之内被高启强动摇两次，他到底在做什么？每次都下定决心要划清界限，转头就再次心软。安欣对高启强的戒备像一扇怎么也关不严实的门，只要高启强在门外敲两声，他就忍不住把门打开，有时屋外的人没有动静，他还要主动去看看是不是出事了。现在已经到了门外传来风声，他就要打开门把人拉进来躲躲的程度。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决心这次要把这扇门彻底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