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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半缘修业－

    功成在即，赦生的功体已经降得很低了。

    先前与剑子仙迹一战已是勉强，后又意外受了练峨眉一掌，吞佛便让他好好准备接下来的破封，自请了代替他出阵守关。赦生并不习惯被人护在身后，但对于吞佛，他们一直就是这样可以交托后背的关系。

    吞佛独自坐镇幻境时，静谧的空间里突然传出人声。来者是玄宗的九方墀和黄商子，然而一番对战之后，吞佛只感到深深的失望——想来应是封印导致的战力下降让外界错估了赦生真正的实力，若是赦生在此，大概会更觉无法尽兴吧。

    为业赦道，为业杀佛，赦生，这条杀生道让人等太久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勾起嘴角。

    吾等待赦生之道，重新再为杀生道。

    吞佛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赦生的身影，而在异空间的深处，他所念之人亦报以若有所觉的回望。

    抚摸着狼兽，赦生轻轻颔首：我听到了。

    云路天关之上，赦生与吞佛并肩守在通道等待。

    吞佛看向身侧的人，即使双目受缚，那张脸上依然清晰地展露着自信与坚定——那也是最令他欣赏与喜爱的神色。他细细品味着心口泛起的那丝陌生而又熟悉的情感，有怜惜，且远不止于此。想到这里，关心之语便脱口而出：“赦生，越到最后关头，你所修炼的力量就会降到越低。”

    赦生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微一点头。

    不出意外，这便是破封前的最后一战。赦生近乎功体全失，独自前往云路天关太过危险，他不是会轻易求援的人，所幸吞佛也无需他开口，只因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已经在他最煎熬的时候缺席太久，耽搁这么多年终于回家，自己却又出了状况，反过来惹他担心，饶是吞佛也感到几分自责。

    为了让赦生心无旁骛，他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吾等你解开封印。”

    赦生一愣，而后深深地望着他：这算是……同意了么？

    吞佛却已收回了目光，只隐匿下气息在旁守护。

    之后的一切水到渠成。终得解封，赦生的心情是百年来少见的愉悦，除了卸下那些难捱束缚的轻松，最令他感到欣喜的便是终于有了与吞佛一较高下的机会。

    吞佛踏入赦生道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艳阳高照，碧空如洗，赦生靠在雷狼身上小憩，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

    雷狼早已习惯他的到访，毛茸茸的尾巴摇个不停，冲他眨了眨眼又很快闭上继续休息。

    身为武者的警觉性令赦生瞬间清醒，看到来的是吞佛，当即勾了勾手指向他挑战。

    ……果然避不过。吞佛在心中无奈一叹，他从未真正想过应允，但既然是自己说出口的话，就得给赦生一个交代。

    “除非是任务，没背负生死价值之战，我不打。你真正希望的对手，是曾经攻入魔界的羽人非獍与白发剑者。这两人，才是对你最具价值的战争。”

    吞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赦生越听脸色便越沉。吞佛的话他无法反驳，可自己需要的对手何须他来提醒，现在他想的不是魔界，不是任务，当吞佛站在面前时，自己眼中所见唯他一人而已。

    “吾等你开封印”，是了，吞佛并不曾正面回应，是他自顾自地认为那是对他的默许。缚带下的双眼瞪视着吞佛，赦生气恼他居然玩这种文字游戏，连他已经停下了话头也没发现。

    终于不是面无表情了，不过这次写在脸上的尽是不满。时隔多年，吞佛又有了那种招架不住的感觉。但他今天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因此明知赦生有多么期待这一刻，仍不得不亲手浇灭他的热情。

    吞佛对赦生的担忧不下于赦生对他的，赦生想听他的解释，他同样有话要问赦生，而只有得到了赦生的回答，他才能安心解决自己的问题。

    “你以杀僧来修业，不就是为了不再结束的杀戮。”

    故意激怒他来等待他的反驳，这一招百试不爽。然而这一次，赦生沉默了很久，直到吞佛佯作离开，他才低声道：“修业，不止为杀戮。”

    到底是为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懂。

    ——变强才可以留住这一切，包括魔界，包括你。

    答案即将揭晓的时刻，吞佛却像是突然无法承担这答案背后的重量，逃也似的迅速离开了。赦生望着他的背影站起身，赦生道转瞬陷入一片黑暗。

    9－爱生忧怖－

    了无之境攻打失利，魔界众人暂时退回瀚海据点。

    回程中，赦生注意到吞佛的表情稍显凝重，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但方才的战斗里，他刚和吞佛会合就为羽人非獍所阻，无从知晓吞佛那边发生了何事，路上又不便询问，只得暂时按下。

    等到魔君归来，便是例行的战后总结，一番交待过后，其他人各自领命而去，殿内仅余阎魔旱魃、吞佛和赦生三人。赦生并无要事，待魔君发话就可离开，吞佛却在这时开口了：“魔君，吞佛童子有一私事相禀。”

    “哦？”

    赦生略略拧眉，听得吞佛继续道：“属下想返回守地。”

    “本座准了。”吞佛本就是调派而来，阎魔旱魃自然允准，“赦生呢？”

    赦生抬起头：“我留下。”

    出了议事殿，赦生便和吞佛分道而行，吞佛虽有意同他解释，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待会儿再去找他吧——吞佛觉得近来自己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

    稍作收拾后吞佛先去了六欲天地，却意外看到赦生正倚在骨柱上等他。

    先前赦生不发一言，吞佛本以为他心中有气，应该已回了赦生道，没想到竟会等在此处。

    “汝特地陪吾一程吗？”

    原因？

    “火焰之城开启，魔君复活，吾的任务正式结束，所以向魔君请示回来驻地复命。”

    借口。

    “汝不相信？”

    对我，心机无用。

    “……吾对汝都是真诚以待。”

    扪心自问，吞佛的确从未欺骗过他，只是那些真话总不肯说全。赦生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你变了。”

    话直白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他再回避，吞佛只好坦白：“确实如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杀死敌人绝不容情，动用心机百战百胜，这是吾在魔界建立的声望——所以吾不能留在前线。这就是汝要听的真话。”

    赦生一怔：“你……”

    “吾竟会被外物影响。”吞佛顿了顿，“魔君现在正需要人手，汝选择留下，也是正确的决定。”

    赦生依旧沉默，吞佛又问：“怪吾转移话题吗？”

    赦生摇摇头：“你在隐瞒什么？”

    有如此在意吗？赦生少有这样刨根问底的时候，一旦追究起来，实在是一针见血又执着非常。

    “汝难得讲这么多话，真是稀罕。”吞佛走上前，赦生当即赌气般偏过头去，见他这样，吞佛既好笑又无奈，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顿时让他有了些不合时宜的恶劣念头，“记得当初汝也是一个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