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恒河旧事（完） (第2/2页)

你是真正想学会如何断舍离，那麽您对那个人所怀抱的心绪，想必会是感恩的。若您对他还有痴怨，还能有心情起伏，又如何能真正做到放下？」

    拜别那位言谈间充满哲理的婆罗门以後，旅途转眼间已过去三个月。恒河的涨cHa0淹没瓦拉纳西沿岸的神庙，早就将宿命论内化为乐观天X的人们并未因此哀痛，反而早已习以为常。

    一日，他历经一场日蚀，直到日蚀结束，他才得以重新启程。当慧明路经圣nV城的库玛丽神庙时，正好遇上圣nV游行。

    他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看见被脚夫们高举过头，脚底涂得丹红，脚背与手背上均画着黑娜彩绘，一身金红纱丽的年轻圣nV，看上去与周子洛的年纪差不多。他被一座纯金的小轿子抬着，一路游街，街上有众多热情乡民们沿途簇拥追随，不断用印地语念念有词，请圣nV祝他们平安。

    此人本是印度的活佛，不知为何，赵凯杰却自那人身上闻到熟悉的檀香味，那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於是他跟随虔信的群众们一同排队，等着绕行城镇一圈的游行结束後，得以回到庙中，近距离地礼敬圣nV。

    回到庙宇後，众多人群终於散去，朝圣之旅始自热闹转为庄严。慧明是最後一位朝拜圣nV的信徒。游行中洒下的纸花与金粉残留在圣nV庙中的空气与慧明的肩膀、红sE的袈裟上。甜甜的香烟味混着供奉鲜花的香气萦绕在圣nV的周身。

    当他跪在座前，伏首捧起圣nV那戴着戒指与足链，形状美好的白皙YuZU，亲吻脚背时，只听那名端坐在宝座上，身形纤细的圣nV，略显稚nEnG的嗓音竟C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对他说道：「凯杰哥哥，你果然来找我了。还是说现在该叫你慧明师父才好呢？」

    赵凯杰怔怔地抬起脸，终於见到魂牵梦萦的容颜──他的子洛原来一直都在这里等他，在这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快乐，欣喜，那些失而复得的情绪如cHa0水般淹没他全身。三个月他放不下，半年了他放不下，一年了，他还是放不下；可周子洛终究是见他了，像慈悲的神明一样，仁慈地接纳求而不得的他。

    慧明按捺不住的泪水已淌了满面，他甚至没想过自己的幸福可以来得这麽快，这麽简单。

    「你没像其他人一样离开我，你没放弃我。」

    是，就算他知道他还能有其他选择，更好的人；就算他知道也许周子洛从来都不属於他，可他就是没来由地想要周子洛这个人，想要他的肯定，他的注目，他的驻足。单是这一刻，赵凯杰的快乐已b悲伤大，他的心境倏然间还了俗。

    周子洛一对美目中流光溢彩，含着神X的笑意，对着他缓缓地点点头，俯身伸出戴着金戒，涂着红蔻丹的纤细手指，揩乾他的泪水。

    不用再害怕了，凯杰哥哥，我前债已清，你就是我这一世的良人，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那一夜，赵凯杰去世了。他在夜晚潜入圣nV的房中，狎邪当世的库玛丽，被巡夜的r母在房门外的猫眼中看见，通报了守卫；於是他被神庙守卫们乱棍打Si，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太快。

    赵凯杰Si时，周子洛cH0U出一柄携带已久的短刀，彷佛早已洞见这一切事情将会发生，无从躲避；他挥刀自刎，鲜红的血花还停滞於空气中时，魂魄就已悠然飞出此世的躯壳，搂着还飘浮在半空中等候他的赵凯杰，亲自接引他飞向天界。

    两人Si後，庙众为他们进行丧礼，赫然发现赵凯杰的骨灰中烧出舍利。这分明是一位证道之人，又何以会做出如此鲁莽的举措？有人说：慧明本是为Ai殉身，为拯救圣nV脱离尘世间的nV神身份，使两人的灵魂升上梵天界，不得已方出此下策。

    最後，在众人虔诚的双手合十，以及对Si神阎摩的默祷下，将这一对今世情缠的璧人骨灰洒入因着涨cHa0而浪cHa0汹涌的茫茫恒河中，愿他们若有来世，还能作印度人。

    生有时而尽，Si後的世界无涯无垠；慧明十分通透，他想要的已得到成全。

    直到回天上以後，周子洛才幡然醒悟：必须放下一切的人，从来都不是赵凯杰，而是他自己，周子洛。真正放不下前夫的人，是他周子洛。然而对着旧鞋，唯独放下，才能超脱，总不可能洗一洗，擦一擦，再拾掇起来重新穿上；他既然已是破鞋，就注定不能再合脚。

    周子洛本以为这两次下凡，是为了还前夫的情债，然而冥冥中自有天数；直到他带着赵凯杰一起永生不Si，永远年轻俊美地住在天g0ng，他方知这一切都是为了能重新与赵凯杰在一起。他为赵凯杰而生，一如赵凯杰为他而Si。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