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页)

    岑静水心情雀跃不已，他们前些天画展上的画卖给一位贵太太，她心里倒是不在意这些钱，岑家虽然不是高门厚禄，多年的家业是有，父亲在职场上也吃得香，她来正华大学从没愁过什么，要真有愁的，无非小女孩的那点心事。不过今天倒是转了大晴天，李峥原今天和她同去送画，岑静水因这得来不易的独处时间美得几乎滴出蜜来。

    “怎么穿的旧校服？”远远看去李峥原身量高挺，比得教英文的乔森先生了。

    “今天去礼堂看看，衣服脏了回家，会被说。”李峥原懒洋洋地开口。

    多亏得贵太太正正挑中的是她和李峥原的画，岑静水在车上偷瞧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浓黑的眉，不同于她一早精心打扮，李峥原今早去了学校大礼堂看看粉刷进度，要帮些忙，旧衣服上还沾了些灰，此刻有些困倦，头发散散地垂下来，长睫盖着眼养神。

    周公馆离大学也不远，位置极好，这家的主人好似极赶时髦，装潢都是西式最新的，门外的气派倒是不必说，屋内的毯子图画精细又紧实，踩上是半点声音也没，李峥原沾了粉灰的脏鞋就这么踩进去，岑静水觉得不妥，管家却没说什么。

    会客厅几个小沙发看着舒适，管家请他们坐下稍等。稍矮的沙发有些曲着李峥原的大长腿，管家刚刚倒好茶，他倒是毫不客气，试温以后咕咚喝下了，岑静水小口小口地喝茶，看着李峥原滚动的喉结，心里泛起好似在约会的小心思，脸也悄悄粉润起来。仆从帮着抬画进了会客厅，几幅大尺寸的油画挤进来也毫不显拥挤，周太太还没来，两个菲佣进来把骨瓷盘放在矮桌上，还有两个竹盒盛着中式的酥饼，的确惹得岑静水馋起来，又怕拿起了点心周太太正好过来，李峥原拿着酥饼一口吃下了，衣服又脏旧些，像是下工饿了的黄包车夫。

    “峥原，你很饿啊？”静水半打趣着问他。

    李峥原再吞一口茶：“周公馆的茶点是好吃，我家没那么好。”

    岑静水知道他随口说说，李峥原的身份他不多透露，但能上正华大学的李姓学生绝不会是平凡出身。就算是......李峥原的身量条件，又得数学系的教授器重，抛了家境去看照样前途无量。

    周太太不知是起的急了还是怎么，没来得及抹什么粉脂，长发蓬松地揽在右肩，穿得旗袍也不似外边贵妇人的庄重华丽，倒像是歌女爱穿的，开叉极高，几乎贴着rou，偏偏料子是上好的绸缎，深红色更衬得那玉色的双腿细白，匆匆又披了一件素净的月白织衫盖住了圆臀。静水低头看着周太太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细腻小腿上一片一片的红痕，心想公馆前门的大花园有些滋养着虫子，伤了周太太皮肤。倒是没见周太太那含水的双眸见了李峥原囫囵的模样一下晕出了笑意。

    “大学生就是起的早些，是我太懒了，明明约了人送画过来还赖着不起。”周太太雪白的面皮凑近了，细眉上加多余的黛色，嘴唇也泛着粉红，和报纸上艳丽华贵的派头倒是不一样了，温柔恬静，只声音有些粗，但语调是极轻柔的。“正好后厨嬷嬷们在学做近来时兴的点心，还喜欢吗，快正午了，你们瞧着喜欢吃什么，让后厨去做。”

    还是客客气气地代老师和周太太叙旧一番，周太太订画的时候原先没和他们见过面，好一阵夸赞，这样才貌双全，画儿和人一样有灵气。

    “李峥原才叫天才呢，您可想不到，他是来我们系辅修的，比我们亲弟子还讨老师喜欢。”岑静水当然暗暗细数过李峥原吸引她的地方，讲给别人听透着小骄傲。

    “那李同学本身学的是......”

    “数学。”

    周太太轻笑“还以为学理的男子都带着厚厚的黑框眼镜，二位的艺术气息不比对方少，这屋子属我目光粗浅了。”

    “周太太没事来我们学校多逛逛，您只怕比我们更像大学生呢。”岑静水隐约记得，周太太极年轻，比他们大一两岁，比以前算嫁的晚，现在看是嫁得早了。

    周太太听了笑眯眯的“我倒是要叫你们，小岑先生，小李先生了。”

    仆从刚刚把画仔细拆好了，周太太又看了一遍，领着他们上下逛了周公馆，选了挂画的地点。“剩了一幅，跟这几幅不大一样......”

    静水适时接话“是峥原的画，跟这几幅确实不是同一个主题。”

    “挂我先生的书房吧。”周太太正要叫帮工抬。

    “让峥原给您拿上去好啦，他也会挂画，这里交给我就好。”岑静水想着自己头发好像乱了，想重新理辫子擦擦汗，赶紧把李峥原打发走。

    周太太转头，美眸含着问询，李峥原点点头，随手就拎起了画。“真是麻烦小李先生了。”

    周太太中午留着他们吃饭倒是没留住，岑静水捧着太太给的点心食盒上了公馆接送他们的车，“周太太真和善。”岑静水说。

    是和善，李峥原半阖眼想起周太太上楼时在摇曳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玉腿。

    “重不重呀。”周太太轻声问。

    “不重。”转弯进了书房，画框刚刚放下，周太太带着幽香的方巾就轻轻贴上了他的额头。

    李峥原抬手扣住了眼前软腻的手腕，周太太也不恼，微笑说给他擦擦汗。

    “不麻烦太太了。”说完便四处环顾书房。

    “小李先生，看看，画挂哪里好呢？”

    李峥原敲了敲书房对着窗的墙面：“就这吧。”

    “这里吗？周太太凑得很近，我给我先生倒茶的时候，能看见你的画吗？”

    李峥原的嘴唇擦过周太太的发丝，温热的馨香充斥鼻间。

    “当然看得见，太太。”李峥原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周太太只当没看见，红指甲刮了刮旧校服上的刺绣校徽，“周公馆会按期资助正华大学的学生，小李先生，有什么难处，给公馆打电话呀。”

    李峥原轻轻吸一口气：“多谢周太太厚爱，贵馆的资助，还是留给......”

    “周公馆的资助你不要，周太太的资助，你也不能收吗？”

    “自然不能，辜负太太美意了。”

    “抱歉啊小李先生，是我唐突了。这画留给下人挂吧，今天辛苦你们了。”

    周太太作为主人让青年走在前头下楼，青年没看到周太太自己引人不上钩，一副羞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