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水长绝_星月 出生时未能血浓于血,死后既能骨相融,也是件难得的幸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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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月 出生时未能血浓于血,死后既能骨相融,也是件难得的幸事 (第2/2页)

事……”

    “杀了他。”

    白锦生忽然哽咽一声,他的脊骨紧绷着,细瘦的手臂颤抖着,仰着洁白的颈,像是抻翅的白鸥,他的羽毛被泪打得透。他在梦魇里挣扎,秦牧星再没见过他比此时更加脆弱。

    藤蔓鼓动,那层层幽绿不知何时已是天罗密布。秦牧星伸出手,他想,就在这里掐死他罢,掐死这个孽畜。

    “动手呀,”谁还在低语,“你有什么下不去手的?欲望,贪念,起于何处便斩该于何处,这是师尊教你的,你怎能忘……”

    秦牧星的手掌已经蹭上了他散乱的衣领,他仿佛已经触摸到了那紧绷脖颈,光洁的,脆弱的,细嫩湿润的。他一直知道他有副温热而柔软的皮囊。

    他的五指缓缓缩着,一点一点陷入皮rou。他背后的影越拉越长,苍茫的茂密里,林鸟嘶叫,一切坠入昏天黑地。

    “白锦生死了,师尊大抵就回来了,”秦牧星恍惚着,“那师兄呢?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岁月闪回,某时的落月被天地嚼碎,散作群星泼洒,在夜空里雀跃不熄。

    “师尊给我赐了字,”他听见自己说着,“从今往后我便叫秦牧星了。”

    白锦生像是有笑,他的眼底也落了两颗星:“随月牧星,牧星随月,星月皆可覆于掌下,玩于股掌。揽月九天之上,此为意气风发之极致,他很看重你。”

    秦牧星报赧着:“……多谢师兄。”

    白锦生在他这样舒朗的笑颜里怔了怔,光阴仿佛未在少年的身上留下片羽痕迹。他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忽而抬起手,顺着他的耳廓轻揉了揉。

    秦牧星热了半边身子。白锦生道:“牧星,师兄私心甚多,并不期望你摘星揽月。”

    “但愿你此生岑静无妄,喜乐安康,”他低声说着,“夜作原野,星为牛羊,两三知己闲坐月下,牧歌哼唱。”

    “秦四,”白锦生嘶哑着,“松开我。”

    “你去死罢,”秦牧星颤道,“我恨你。”

    白锦生紧扣着他的腕子,竭力喘息着:“他在骗你,牧星,听师兄的,松开……我讲给你听……”

    “杀了他,”秦牧星听见谁低声喃喃,“杀了他,他满嘴花言巧语。他最善蛊惑人心。”

    “你当我是傻子,你拿我当痴儿,”秦牧星恨道,“你们都把我看作什么?!”

    白锦生的眼还是湿润的,雾蒙蒙着,但这不妨碍秦牧星从里头瞧见肃杀的影子。

    刹那间白锦生运着气力的手掌轰然向着他袭来。秦牧星竟没来得及躲闪,呼吸一滞,掐着那颈子的手掌骤然发力!

    秦牧星听见他带起的掌风,没有袭向他,反而划过他的侧耳,呼啸凌厉。他听见枝干相折,看见荒叶断裂碎散,一瞬茫然。

    白锦生的下一掌扇在了他脸上:“滚!”

    秦牧星心乱如麻,手掌失了力,身形倾斜。白锦生只捏剑诀,那把被插入木干的利剑剑光乍然,倏然抽出,迎着那铺天盖地的黑暗斩去。

    “这都是你的恶欲,醒醒!”白锦生沙哑着,拽着他的衣领,“什么都别想,秦牧星!”

    秦牧星头痛欲裂:“你为何能催动我的剑?”

    “……秦四,”白锦生道,“别再想了,你也想死在这儿吗?”

    秦牧星竭力清明着,他看见粘稠的漆黑如同血海,顺着草木,泥土,沿着天际,四面八方,如同活物一般涌下来,所过之处皆成一片茫茫死寂的焦土。

    “这剑本来是你的,”秦牧星道,“它是你不要的,沈照山便把它给我了……我竟仍感激涕零。”

    白锦生咽喉肺腑皆如同火烤,几近失语,那把利剑在黑暗里挣扎着,他的灵力便在四肢百骸里疯狂流窜。

    “你明明知道,他修为至此不得再触情欲。”秦牧星死死看着他,“你明明知道他清正,你偏偏要让他同你一般苟且。你明明知道你不该,你明明知道!白锦生,他于你尚有师恩……白锦生!”

    他企图召回那把剑,他既狠不下心亲手了结了他,那便一剑捅死,也不愧为一声光明磊落。

    “是你杀了宣娇,”他道,“你杀了她!她又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个孱弱的女子!她连剑都难提起!”

    话音未落,漫漫黑暗轰然倾斜而下,四方顿成瀑布,白锦生竭力用剑光拢住二人,奈何粘稠的血海来势汹汹,他与秦牧星一近再近,几乎要被庞大的阴影没顶。

    “我不曾做过,牧星。”白锦生喘息着望向他,他的侧脸被飞沙蹭出血印,“你若不信我……现在便动手罢。”

    “我只想要你过得好,”他手臂剧烈地颤抖着,“秦牧星,我这一生只想让你安稳,只想让你无忧无虑……”

    “鬼话连篇!”秦牧星紧攥住他的手臂,用力到令人痛呼,“你以为我是个傻子,你以为我没有眼睛?他是我的师尊,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要占着他,你害他沦落至此!可惜他看错了人,竟把野狐当家狸……”

    “你是个孽障,”秦牧星道,“我早该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让师尊看看我。他为何不看着我……”

    胸膛紧贴着胸膛,白锦生不得不攀着他的肩膀。那剑光已经很黯淡了,他们像是被包裹在薄薄一层茧中,白锦生觉得自己胸前大抵是破了个窟窿,都是灵力枯竭后的麻木冰凉。

    “你不过生了张好皮囊,”秦牧星几近疯魔地盯着他,“谁又知道你心里长成什么样?”

    “牧星,”白锦生闭了闭眼,他尽力将那些烧得他生不如死的情感埋藏在单薄的胸膛下。手掌抚着少年的侧脸,他有些哽咽,“哥哥下手重了,现在还疼么?”

    秦牧星像个骤然受了刺激的疯子:“我要杀了你。我要你偿命,我要他们都回来……”

    “嘘……别说了,”白锦生尽力抱着他,一遍遍抚摸他僵硬的后脊。他捧着少年的脸,额角抵在他的肩侧,近乎虔诚地颤声说着,“我明白的,我也想让他们都回来……”

    他们被无边无际的黑夜挤压在一起。白锦生想,出生时未能血浓于血,死后既能骨rou相融,也是件难得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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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别怕,”白锦生轻吻着他的侧脸,那大抵都算不上吻,只像是安慰着一只受伤的小兽,“哥哥在呢,哥哥守着你。”

    秦牧星觉出有温热的水滴掉进了自己的领口。可他又不曾落泪。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白锦生肩膀微颤着,他看见自己箍紧他的手臂像是要将人勒死在怀里,他感受到白锦生落在他侧脸的吻,亲昵却冰冷的,湿润着,不断颤抖着。秦牧星声音有些发抖:“白锦生?”

    “对不起,”白锦生啜泣着,“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能早点,我能早点回去……”

    “我错了,哥哥错了,”他说着,阴影埋没了天地,他们已经要看不见对方的面容了,“你能原谅我么……”

    白锦生闭上眼,低低喃喃:“随月……”

    “……”秦牧星怔怔地望着他,他看见他眼角的泪模糊着掉下来,无声地张了张嘴,他的指腹忽而轻触了他的耳垂。

    白锦生听见他像是从喉间挤压出的声音。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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