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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秋雨如箭 (第2/2页)
握住剑锋,对准了自己心口,又向此人点头,于是他剑锋一抖,干脆地杀死一条人命。 元飞月此时才走到他们身边。他看见金离离的神情,好像在说:唉……真是可惜,也真是容易。杀人和被杀,都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金离离再也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了。元飞月的喉头发紧,也很难再问出什么问题。他看向黑衣人,说:“你还是来了。” 尔巳收剑入鞘,不知该答些什么。元飞月不愿让他陪同探查桃香坞血案,他担忧元飞月安危,暗中跟随到夕山寺,淋了同一场雨,听了同一席话。 他不该听见的话。 两人都久久没有开口。元飞月想说自己并非有意隐瞒,可怎么不是有意?他受师父养育,承袭师父剑术,师为好师,人非良人。金家血案发生时他尚在襁褓,金离离没有牵连他,然而师徒孝道,他还是追踪至此。 如果尔巳没有来,自己死在秋雨匣下,也是好事一件。他已成全过许多好事,并不在乎多这一件。 如果尔巳没有来,自己在他心里永远是那个请他喝酒赏月的年轻人,更是好上加好。换作那个元飞月,说不定会帮金离离登门复仇,浪迹天涯。 然而自己已离开春风庄,来到了夕山寺。金离离已因他而死,他还要接着寻找自己的师父,金家的灭门仇人。倘若有人暗中帮助了金离离,他也得一个接一个地查下去。仇怨一如秋雨,湿寒跗骨,永无止境。 元飞月不希望尔巳来。他把尔巳看作很好的朋友,面对越好的朋友,有些话越难出口。元飞月开不了口,尔巳也是如此,但他必须说,还要说得迅速、决绝、斩钉截铁。 他就是这么对元飞月说:“我走了。” 话语如此无情,以至于元飞月下意识地问:“你还回来吗?”问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愣住。人如飘萍,聚散无常,别人去哪里、做什么、还会不会回来,他一向不会问的。 此刻他问了,或许只是希望此刻有人能肯定地承诺他:“是的,我会回来,我一定回来你身边。” 也或许他听出尔巳不仅要走出夕山寺,还是要离开这个江湖。 江湖本是血海沉浮,如果连元飞月也不过是顺流的一叶扁舟,那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尔巳沉默不语。 元飞月拾起脱手的飞花剑,还剑入鞘。他缓缓道:“我有一座闲院,农具齐全,你可以去看看,如果喜欢,就住下吧。我活着时,绝不会有人去打搅你。”他低低地叹息,道歉道:“我欺瞒了你,辜负了你,真对不起。” 那座小院是他为归隐田园置办的,四季如春,遍栽花树。想起小院,又想到金离离之死,他神思恍惚,感觉自己将永远留在这个见血的雨夜里,永远也去不到那个鲜花绿柳的地方。 尔巳一直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不忍也不敢看见,一旦见着就再难离开。他只僵硬地点了点头,抬脚便走,走到寺门时却猛然停下,一字字道:“错不在你。你需要我时,我一定来。” 他隐没进无边的雨幕。尚有许多话来不及说,但他必须离开,否则他的手就要握不住剑。秋雨匣不好闪避,他只有抬手挡下。暗器威力巨大,本是不必淬毒的,然而金离离恨死了他们,当三枚钢针钉进小臂时,尔巳就知道自己中了毒。 并不痛,只是冷,由手臂蔓延至全身,好像冰刀刮着骨髓,冷得他几乎打起颤,走出夕山寺时他的牙关已在磕碰作响。 元飞月在这个雨夜需要很多东西,他需要一柄伞、一个拥抱、一句承诺,但绝不会需要一个在他面前倒下的朋友。 医中圣手孙不妙年前来此坐馆,尔巳掠过户户闭门的条条长街,希望在毒发身亡前赶到医馆留下性命,但他知道自己的手已经无药可救。 他不愿意死,因为元飞月还活着。 但是失去了持剑之手的杀手算什么? 死人。 死人又怎能帮上元飞月的忙? 凄清的秋雨,温柔的毒,未断的恩仇,将死的人。将死而未死,活着如此痛苦。 一人在雨中飞奔,一人在雨中静立。秋蝉不叫,晓鸡未鸣,零星的灯笼随风飘摇。世上仿佛已没有别的活人,也没有别的活路。 死路并非一条走到头的,总有许多步行差踏错。归根溯底,从那天起,死才看见了他们,开始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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