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千山暮雪 (第3/3页)

“沉……沉香，对……不起，舅舅……没法帮你……”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沉香听不明朗。

    他只知道，舅舅的命，承负他肩。

    沉香将杨戬身上的箭杆一根根折断，把他横抱起来，他脸上泪痕未干，仍哽咽着道：“没事了舅舅，我们回家。”瘦弱的身躯托起他恩重如山的长辈，安如磐石。

    杨戬在说完那一句话后就不省人事，呼吸也微乎其微，沉香能明显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在变冷。筋斗云十万八千里，转眼便到三十三重天，沉香将杨戬带到了兜率宫，太上老君看到他们舅甥二人稍显惊讶，一是因为他从未见过杨戬受这么重的伤，二则是瑶池传来杨戬战死沙场灰飞烟灭的消息，沉香居然能把他找回来。

    “老君！烦请您看看我舅舅！”

    “快，先将他放到床榻上。”

    杨戬身中数箭，无法平躺无法俯趴，只能侧卧。沉香将他放下时，按捺不住心中酸楚，眼泪簌簌地落，但他已经哭到麻木，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在落泪。

    老君叹了口气，摇头道：“中箭倒还好，这只是外伤，疗愈法术即可让他伤口愈合。但是他元神受损，天眼破裂，纵使留住一条命，往后恐怕也只能沦为废人了。”

    “废……”沉香不敢将这个词宣之于口，他看着杨戬，颤颤巍巍地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老君，元神受损可以重塑，天眼破裂可以修补，您定有办法。”

    老君道：“有是有，但是……也罢，真君的师父玉鼎真人有一法宝——莲花钟，能够重塑元神，自然，修复天眼也不在话下。只是真君和玉鼎真人关系不睦，如今更是形同陌路，要拿到此物，难上加难。”

    对于沉香来说，既然有一线希望就有生机，“我知道了老君，劳您照顾舅舅，我定会借到莲花钟！”说着，最后紧攥了下杨戬的手，他便驾云而去消失地无影无踪。

    老君又是叹气摇头，他扶起杨戬的身体，干脆利落地将他身上的断箭拔出，并喂给他一颗丹药，道：“杨戬啊杨戬，你什么都没有了，却有个好外甥。”

    沉香去往下界时，后面的哮天犬和梅山兄弟终于追上，与此同时，大多亲朋好友也闻讯赶来，逆天鹰、嫦娥、小玉、敖春和哪吒等人，包括远居西岳的三圣母，她将华山公务交由刘彦昌打理，马不停蹄地奔赴天宫。

    再看这边，沉香已至玉泉山，玉鼎真人闭门不纳，他便强入山门，跪于金霞洞前，经三日，雪深及膝，皮肤皲裂，虽如是者，弗弃也。

    “求请玉鼎真人借莲花钟，以挽家舅性命，此间恩情，沉香定会涌泉相报！”

    玉鼎不答。

    “求请玉鼎真人借莲花钟！”

    玉鼎仍旧不答。

    “求请玉鼎真人借莲花钟！家舅性命垂危，朝不保夕，纵您无惜徒之心，但请您看在家舅为三界任劳任怨的份上，莫要见死不救，若如此，沉香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恳求您借沉香莲花钟！”

    沉香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金霞洞，半晌，玉鼎真人终于愿意回话，“沉香，你不了解你舅舅，他为三界造福的目的是巩固自己的地位，扩大自己的权势，说到底，他还是为了自己。”

    若不是有求于人，沉香定会把玉鼎揪出来打一顿，他生存世间几十载，从未见过为人师者会这样诋毁自己的徒弟，忍着气愤，他辩驳道：“君子论迹不论心，修桥补路乐善好施者，不求其他只求后世名，即可抹杀其功？而杨戬，他无权不可保身，无权不可护民，彼之是非，无人定之！真正不了解他的，不是我，是您！”

    玉鼎长久不言，末了，道：“你既然来求莲花钟，我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更何况你要救的还是我的徒弟。可你强闯山门，犯下大忌，要按门规受罚。”

    “只要您肯借莲花钟，沉香甘愿领罚！”

    沉香乃自山麓至巅，一跪一举首，步数难跻，顷刻仆地，皮破血流，遂得莲花钟，连声称谢，立反兜率宫。

    金霞洞前又无人影，良久，洞门大开，打洞中走出一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道人，他低头看着沉香跪出的雪坑，四周沾上了斑驳血迹，天边一片云倏忽远去，他仰头而观，似乎看到了少年褴褛的血衣。

    他爱徒的外甥，同他一样的倔强。

    好比千年光景逝去，他果真没再回金霞洞瞧上一眼。

    一阵寒风刮过，那洞门复又合上了。

    沉香回到兜率宫时，丹房中的人皆是一惊，不知这面目全非的人是谁，三圣母第一个分辨出他的身份，母子连心，纵使不曾朝夕相处，对他的形貌举止也了如指掌。

    “沉……沉香？”三圣母阔步冲过去，捧住沉香的脸，声泪俱下，她一摸就满手血，比之二哥好不了多少。

    众人皆是惊愕不已，不敢把眼前这个血人和沉香联系在一起。

    沉香局促地后退一步，抬起胳膊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却越抹越脏，不过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些了，“老君，我借到莲花钟了！您快帮舅舅重塑元神吧！”

    老君眼中闪过讶异之色，转瞬即逝，他打量着沉香身上的伤，一言不发地接过莲花钟。

    哪吒和三圣母等人先前都用法术为杨戬疗过伤，杨戬的情况已有所好转，现下算是起死回生，只是尚昏迷不醒。沉香守在床边，眼睛红肿不堪，泪眼婆娑地看着杨戬，没有离开的打算。

    三圣母柔声劝他，道：“沉香，娘带你去敷药，你再沐浴一番好好休息吧，打从漠北回来后就没合眼过，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体怎么吃得消呢？你这样舅舅醒了又要心疼。”

    沉香固执道：“不了，等舅舅醒了我再去休息，您不用管我。”

    “沉香，你听话。”

    小玉也劝道：“是啊沉香，你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真君啊，而且真君这里有我们呢，你放心就是了。”

    “我不……”

    沉香坚决不走，拒绝的话才出口就戛然而止，他已经精疲力尽，否则也不至于只挨了逆天鹰一个手刀就晕厥过去，逆天鹰把他揽到怀里，再打横抱起，道：“辛苦各位照顾主人，我先带沉香去休息。三圣母，你放心，我会让沉香乖乖养伤的。”

    三圣母欲言又止，旋即点点头，目送逆天鹰抱着沉香离开卧房。

    她无奈地摇摇头，将杨戬的被子盖好，眼眶中又蓄起泪水，心如刀割。

    怎么这一大一小都如此不让人省心呢。

    我：这篇文我没参照宝前，所以舅舅的过往包括玉鼎我都是根据神话传说加上自己的发挥，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