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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川博士毕业的那顿散伙饭本该很冷清的。 他老师蒋韫玉是出了名的不爱招学生,回国十年,门下仍旧人丁寥落,刨去谢川,就只剩下一个博一的小师弟吴迪。算来算去,这顿饭也只有三个人吃。 谢川是大师兄,在他手底下呆了八年,平均一年三篇一区,三年一篇S,写得一手好基金本子,下能cao持实验室大小事务,上能保他上杰青。这尊大佛无论如何不能怠慢,他提前通知了在美东做访问学者的二师兄刘奕鸣和大师姐周宴让他们务必赶回来,机票他来报销。 周宴收到消息后半个小时内就回复了他航班信息,并拒收了他的转账。 而刘奕鸣隔着12个小时时差,给他打了个语音电话,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 “把我们叫回来就为这个呀?有这钱不如直接打谢川卡上,他一个月补助还不够买一张机票的。” 刘奕鸣在蒋韫玉这里一向是没大没小的。说是二师兄,其实他来得比谢川还早一年,和周宴一样,是他的开山弟子,结果招进来才发现是块混吃等死的料,实验不肯做,论文又懒得写,研究生延毕了一年,变成了和谢川同届。好在他英语不错,又拿过几个建模奖,蒋韫玉去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塞到了自己博导的组里,只祈祷他能按时毕业。 “人多好点菜嘛,”蒋韫玉说,“去鸿宾楼好了,把你爱吃的都点上。” “行吧,”刘奕鸣说,“商务舱行不行?上回经济舱坐得我腰都要断了。” “没钱。”蒋韫玉翻了个白眼。 “那你跟谢川说,这是他欠我的。”刘奕鸣恶狠狠地说,“行了行了,我打游戏去了,你来一把吗?” “算了,一堆事没做完呢,”蒋韫玉叹了口气,“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综述记得写,院长找我催了半个月了。” “有数。挂了。” 鸿宾楼包间,吴迪屁颠颠地绕过半个桌子去敬传说中的大师姐,满眼都是星星。刘奕鸣边骂他没出息,边看着角落里额头都快贴到一起的两个醉汉摇头。 那天周宴喝了不少,偷偷对他说:“有时候觉得老师真的好偏心。” 刘奕鸣会心一笑:“你也这么觉得?” 周宴说:“他把我们送到冷泉港,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觉得我们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对吧?但我一直都觉得,从头到尾,他真正在乎的就只有师弟一个人。” 刘奕鸣笑得更欢了:“呸,不就是看他便宜好用。” 周宴摇摇头:“老师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他看中的东西,都是攥在手里,舍不得跟人分的。” 刘奕鸣说:“这不是去剑桥了么?” 周宴说:“所以是真舍不得放他走呀。剑桥是什么地方?他在那儿得有多少人脉资源?就凭师弟这个性格——也只有在剑桥,他才能保得住这块心肝宝贝……” 不知什么时候,谢川和老师吵起来了。 “俺不想去剑桥!” “你凭什么不去?你不去怎么拿教职?”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俺是发不了文章还是做不了实验了!?” “就凭你那英语,国际会议永远轮不到你主讲我跟你说!” “谁他妈稀罕!俺就在学校给你当科研助理!” “你怎么不听你爸妈的话回家打工?读这个博士还不如不读!” 等另外三个人去劝架的时候,这两人早已经骂红了眼。谢川冲口而出的山东土话在座已经没有人能听懂,蒋韫玉毕竟难以招架。 几乎是被扭送到了出租车上,蒋韫玉仍旧气得双手止不住地发抖。刘奕鸣随意安抚了他几句,就关上车门让司机送他回家。 车开出去二十分钟,蒋韫玉突然说:“麻烦回X大,博士生宿舍楼。车兜了一大圈,送他到了目的地。” 他站在宿舍门口,敲了敲门,说:“是我。” 谢川猛地拉开门,一身的酒气还没褪下去,看上去狼狈、野蛮又危险。 第二天,蒋韫玉看着镜子里满身的牙印和红痕,也没缓过神来,只好努力装作无事发生,扶着涨痛的脑袋回了办公室。 谢川却乱了阵脚,在实验室的最后几天突然气短,训吴迪的时候还是中气十足的,蒋韫玉一来就哑火了。 刘奕鸣借此调侃了他两句,反被呛得一鼻子灰,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对周宴说:“这哪像吵架,像失恋才对。” 蒋韫玉想,自己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大概就是告诉谢川:没事,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几天之后,谢川就飞去了英国,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快一个月。他记得那是一个格外漫长的暑假,他趁着系主任的任命下来之前,和家人去了趟西班牙。即使在海滩上,他也总忍不住检查手机,看是否有新来的邮件提醒。但直到暑假结束,蒋韫玉都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他的邮件。 不过学期一开始,实验报告就如雪片般不断飞来。与此相伴的还有大量来自旧日师友的问候:谢川正以他一贯的方式给予这个第一世界的科研高地以最强烈的文化震撼,而他的工作同时出奇地完美。恢复了忙碌的蒋韫玉开始对他那些语气强硬的催促邮件应接不暇。但他总会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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