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院修养两周日常 (第2/2页)

过他看到唐行那种怯生生的神情，总算是明白为啥要找他这个教小学生的来。

    唐行见老师真来了，也尽力去学，不叫梁亦洲白费钱。一下午画下去，手指边都蹭上黑灰的铅笔。

    等到梁亦洲给他带饭来，唐行才忙着去卫生间冲干净手。梁亦洲看到散落在床上的素描本，拎起来掀开看了两页，还没正式开画什么，只是学了排线和基础的空间三视图，有得唐行去练习。

    唐行推门出来，看见梁亦洲又不经允许看他的东西，气鼓鼓的冲上去夺下来。

    其实里面什么都没画，只不过唐行就不想给梁亦洲看。

    梁亦洲笑，没说什么，看着他把本子护在胸前，只招呼他过来吃饭。

    小桌板支在了边上，两个人对坐跟上坑似的，唐行吃饭的姿势永远不端正，一只脚踩在床弦一只脚又踩在一旁的被子上。梁亦洲给他盛蛤蜊汤，故意问他本子里画了东西。

    唐行闷着不说话，只吃饭，大口大口的塞进炖煮好的土豆块。

    梁亦洲只有投降，低三下四的给唐行道歉，说他不该给他找老师。

    “好了，不喜欢咱明天就不学。”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偷看我东西！”

    唐行抬起头，咽下充满桂叶和八角等香料味道的牛腩块，怨怨的看向他，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白米饭。

    梁亦洲直接笑了出来，“好好好，那我以后看你东西都给你说，好不好？”

    唐行方才点头，他很认真，把梁亦洲承诺的一切事都当真。

    “那还想不想学素描？”

    唐行迟疑的点头。

    梁亦洲笑笑，伸手讨要唐行的素描本，重头翻开。等看完就顺手放到床头边，夸了两句。

    唐行有点不可思议，嘟哝，这次却被梁亦洲听清楚的，问道，“怎么了，你的东西我看不得。那连我夸你都不许吗？”

    “……不是，”唐行缓缓的摇头，很别扭的偏过头说从来没人夸过他。

    “你不要夸我。”

    梁亦洲挑眉，往前挪离唐行更近了些，反问，眼神近乎是怜悯的看向他可怜的阿行。

    从出生就开始被抛弃的小可怜，被唾弃的前半生让唐行的思维过于卑微，连受到别人夸奖都觉得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唐行只摇头，说他很糟糕，说不出更具体的原因。唐行做任何事，都会下意识认为是他自己的问题，不受母亲喜爱是因为他先天畸形然后吓跑了父亲，不受唐家喜爱也是因为这个。不被同学接受是因为他只有住地下室，衣服上都是一股霉味儿，不被社会接受是因为他没有任何能力。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夸呢。

    唐行的心情陡然闷闷的要降下雨。

    可今日夏夜闷悸，呼啸的风从平原狭口卷来，带来气压大暴雨。近乎是暴烈的倾泻掉白日的炎热，呼啦哗啦的叶子在大叫，卷出风的形状。

    梁亦洲走过去关上窗，很容易的就挡住那飘摇风雨，只是头发被吹到翘起。唐行看着他走过来，迷茫的露出一双泪眼，慌乱的陷进温暖的拥抱。

    “可是我想夸阿行。”

    “你画的很好。”

    “你没有错，唐行，你从来都没做错什么。”

    “你是值得被夸奖的。”

    “今天早上不是还夸你包子做的比包子铺做的要好吃吗？”

    “你已经很好了。”

    唐行的面颊埋在梁亦洲胸膛上，突然泣不成声，所有的痛苦和耻辱都在此刻被冲刷掉，淹过哽咽发疼的喉头。

    尽管过程艰难，就像看见墙上贴上极其糟糕的牛皮藓小广告，拿着小铲子刮啊刮。快要刮走一层雪白的墙皮，留下斑驳的刮痕，但总算干净，回到了最初的本性。

    梁亦洲一下又一下拍着他可怜的小羊羔，柔和的亲吻贴在唐行额头上，又顺嘴夸了几句，几乎是把唐行夸得样样都好。梁亦洲确实也觉得唐行样样都好，刘乐乐那个损处给他说什么再找，他那里能去找到唐行这样的人。

    坏毛病唐行也有，但是能改。

    唐行最好的一点就是听话，梁亦洲搂紧他纤细的腰身将他拽到更近，直到唐行剧烈起伏的腰背停止痛苦的哭泣。梁亦洲伸手扯纸，擦过他腌红的眼睛，温柔的继续安慰。

    夏天的大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

    唐行近乎是留恋的看着梁亦洲离开，盯着他的背影。梁亦洲转过身，和唐行对视，轻笑着让他现在睡。

    “我明天早上还会过来。”

    “晚安。”

    梁亦洲关掉灯，轻轻的给唐行合上门。唐行痴痴的看着黑暗的门扉，动作缓慢的躺下，看向天花板，手摸到了脖子上的绷带，冒了点药苦味儿。

    唐行的手往上走，掩面，挡住快要干掉的冰凉泪水。

    他在期待梁亦洲再来，一如这十年多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