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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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2/2页)

头栽倒睡过去——自从他在云山住下以来,这般劳心费神还是头一遭。等伤情稳定了,南明仍靠在床头昏昏沉沉守了一夜,天亮又把了一次脉,这才终于放心地掐了安神香,把他移到了屏风外的软榻上,自己上床养了养精神。

    人虽然歇下了,却不见松快。

    黑衣人的伤势虽重,但也不足以让他头不沾枕地忙活了近三日。较为棘手的是这人一身的沉疴和旧毒,而问题就出在这毒上。南明为此难得又翻出了压箱底的册子,不出他所料,从前的手记中曾写到,这种毒,大多是王公贵族用来控制死士的——打小喂的毒,早已融入了骨血,解了也得去掉半条命。

    只能压制,不能拔除,难免心心念念。

    因着有伤患在侧,南明没能点他那味惯用的冷香,只得拖着嗡鸣的思绪沉沉入梦,着实睡得不怎么安稳。

    好在梦终究会醒。

    这日一觉醒来,天清气爽。

    想起扔在溪畔没管没顾的那一篓子衣物,南明抽空去了水边。所幸浸了水的布沉沉钩挂在藤编的篓子上,还没被潺潺流水全部捎走。他把篓子扶起来,将剩下的那些衣裳重新投了投水,然后拿回院子里晾晒。

    谁知道这一去一回,屋子里软榻上躺得好好的人就跑没了。

    生活真是处处充满惊喜。

    院落里蹦跳的小雀儿见他扛了个又黑又沉的大家伙回来,趁没闩门,飞到厚重的木门上头歪头歪脑地打探。南明平日里总是被鸟围观,既不遮掩,也不驱赶,习以为常地进屋把人摆上软榻,就动手将其周身衣物再度除了个精光,十分不顾及伤患颜面。

    然后他轻轻地“咦”了一声。

    说这人不要命吧,他却又很有分寸。虽说有几处伤口见红,但都不至于拖累行动。想来果真是被安神香腌入了味,才堪堪倒在百步开外,不然指不定能跑出去多远。

    南明救过不少重伤垂死之人,像他这样能活的,还真是少见。

    他心道,医学奇迹啊。

    把开裂的伤口重新处理一遍,又翻来覆去检查一番,替他把昏倒时磕碰出来的些微新伤也擦拭干净上了点儿药,南明额头已见了薄汗。治伤不难,难在刚救回来就能跳窗跑路的伤患本人有了些本能,冷不防便会不自主挣扎。若是寻常武人也就罢了,偏生此人极为难缠,这才变得费时费力。好歹是善完后了,南明把沾污的巾帕往水盆里一扔,不由得松了口气。

    隐居不易,唉,隐居不易。

    日头已经攀到顶上,南明濯净了手,目光忽然在此人的面容上停留了一会儿。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已唐突地伸手抚上了男人的眉间。

    烫的。

    南明在指腹触及不寻常的温度时一瞬间清醒过来,甚至下意识地想到:这是伤势反复引起的低烧,没什么大碍。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南明站了一会儿,指尖微微一动,没有顺从心意抚平那眉间的刻痕,状若无事发生地收回了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这个人十分面善……倒不是说捡来的死士长得有多好,或者有多无害。南明之前并未仔细瞧过他的样貌,此刻才打量起来。贵人们往往认为,死士既不能引人注目,也不能太丑碍了主子的眼。因此男人的五官是端正,但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平平无奇。从他的前额到眼角,有一道细白的疤截断眉尾,似刀锋豁了口。死士的骨龄较他还小些年岁,只是青黑的眼底划过两道浅浅的泪沟,平添了几分沧桑。因消瘦而突起的颧骨和泛白皲裂的嘴唇,叫伤患看起来憔悴不堪,失了血色的面颊上也无人打理,零星生着些潦草狼狈的胡茬——总归是没几分颜色可言,但就是……无端令他觉得顺眼。

    他没有这具身体前十几年的记忆,也早就习惯了这个变故。南明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没有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放下这个说不上来的感觉,转身出门,去院落一角的小厨房简单做了点吃食好填上自己的胃。

    或许是盖浇在挂面上的rou臊子的香气对一个昏迷三日的重伤死士足够勾人,待南明吃完后洗了碗,擦着手重新踏进屋子里时,正好对上再度转醒的黑衣男人冰冷的双眼。

    南明愣了一下。

    然后他发现,不近人情的死士兄弟看清他的脸,也愣住了。

    确切地说,他简直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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