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处分 (第1/1页)

    6:30，街道上全是高中生。

    刘潭进一高大门，远远听见后边有人叫他：“刘潭哥，等等我——”

    刘潭认出这道声音是谁，停下步子，眉眼舒展开。

    孟慈跑到他身边，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小声说：“刘潭哥，你听说了吗？石小霜今日要被处分了，班主任说她犯的事太重，家长来协商无果，只能接个劝退处分。”

    他这两步跑脑门出了一层汗，头发也被风掀起来，四面八方翘着，一双大眼睛干净透彻，好似两颗浸泡在泉水中的水晶石，亮的喜人。

    刘潭把他刘海整好：“从哪听的消息？石小霜不就是看了什么书，怎么那么严重？”

    “可是她看的是同性恋杂志啊。”这话孟慈不敢大声说，声音本来就细，一来更加弱，像小蝴蝶扇翅膀似的，在刘潭耳边簌簌的飞，“老师前两天才开班会，石小霜就被人抓住了，真倒霉。”

    刘潭听见“同性恋”三个字，眸光蒙上一层深黑，脸上笑容也敛去。

    孟慈不知道他讲什么，手在人眼前挥了挥：“刘潭哥？”

    刘潭停了几秒，回神。

    他正要说话，身后响起一道犀利调侃的女声：“小孟慈，怎么这么sao啊，大清早就勾引学委，逼里头痒痒不是？用不用姐几个给你捅一捅？”

    几个女生夸张的笑，孟慈一张脸通红，眼皮一瞬间耷拉下去，双手死死扯住自己的校服下摆，不敢再和刘潭一起。

    “哎，这才对。”白明珠一条胳膊搂住孟慈的脖子，勒小狗那样，用力将他往自己胸口拽，“早上吃饭没有？瞧瞧你瘦的，就一把骨头，要不要给你喂点奶啊？”

    校园暴力在这个时代随处可见，孟慈父亲虽为副市长，在学校照样没少挨欺负。

    刘潭看着几个女生，目光静如一潭死水。

    正要出言，姚权从后边扑住他肩膀，半推着刘潭往前：“昨天考试怎么样？不出意外你又全校第一了。我跟我爸说好，这次我考试进步，让他奖励我一游戏机，到时候去我们家玩。”

    刘潭没有回答，余光落在后方。

    白明珠为首的几个女生不知道又搞什么点子，把孟慈围在中间，上一下下一下的摸他胸口、裤裆，嘴里发出夸张yin荡的叫声。

    “别看了，再看也改变不了他被欺负。”姚权劝刘潭，“谁让他是当官的儿子。打小养尊处优惯了，社会上当然没人惯着，这才哪到哪，往后挨欺负多的是呢。”

    这话残忍，也是真相。

    如今已经是崭新时代，社会却并未比从前开放。

    反而多了许多不成文的条例，处处束缚百姓的一举一动。

    最后占便宜的，只剩下那些高层上流。

    “如今这局面，民不聊生啊。”姚权开玩笑，“以前商政还能联合，自从改革，这两块就完全分成了两个部分。我爸有钱，可他照样痛恨那些官僚，别说老百姓过的一般，就连我们做生意家的儿子千金，也把他们官二代视为眼中钉。你能救他一次，还能次次救他不成？不如眼不见心不烦，省的自找麻烦。”

    刘潭将他手臂从自己肩上卸下去：“你考试……？”

    “幸亏你提前给我划范围，那几道题我用了一个星期才把答案背下来。结果不一样，但起码能对个2/3，这就行。”

    “奖金什么时候到手？”

    “不是吧学委，一心只认钱啊。”姚权戳刘潭的背，“咱们之间没有纯友谊？不能友情赞助我一回？”

    刘潭给他一个表情，意思自己体会。

    “好了好了，开玩笑。知道你认钱，所以特意跟我爸多要了500。”姚权伸手把钱给刘潭，还想说什么。

    对方接过去，耳机一塞，不再理他。

    姚权一脸无奈：“行吧，真是拿钱无情啊。不过也好，省的跟我扯什么战友情债，那才难受呢。”

    上午两节课后大课间，班主任才将石小霜带进班里。

    十三班瞬间安静，所有人看向讲台上瘦弱的齐耳发女孩，目光有鄙夷，有不屑，还有人直接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当着她面呸了出来。

    “行了，都静一静。”孔方银拍两下桌子，“回自己座位，我有事要说。”

    本来是个大课间，好端端让班主任搅和。

    同学们不情不愿坐好，一个两个不耐烦：“老班赶紧说吧，到底什么事啊？”“就是呢，我们还要下去买水。”“上课的时候不说，偏偏等下课了再占用学生时间，这不扯淡吗？”

    “安静。”孔方银是班主任，也才不过28岁，使劲板着脸，才镇住这群高三生：“学校里头经过领导一致商议，决定开除我们班的石小霜同学。她是来和大家做告别的，一起读书三年，有什么想说的赶快说吧，往后没法和一起参加高考了。”

    话音落下，坐间一片嘘声：“谁要跟她说话啊？”

    “死变态，同性恋，一想到跟她一个班我就恶心！”

    “就是，平日里装的那么清高，看不出来，挺重口味。”

    “这种人赶紧滚蛋，省的让昙湖一高名誉扫地。”

    “……”

    难听辱骂络绎不绝，讲台上的女孩双手紧握在一块，脸上又红又白，嘴唇差点咬出血来。

    孔方银不知怎么安慰，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最后只拍拍石小霜：“回去好好反省，不要再犯错误，毁掉自己的人生。”

    刘潭不在意什么欢送会，低头解一套物理题。

    可能公式带的不对，结果怎么算都是错的。

    第四遍在草纸上重来。

    笔尖快速划过纸面，一个又一个数字套近定律。

    他眉头紧锁，双眼盯着题干中的所有条件，偶尔拿笔在其中一个数据上画一道，又一次快速书写。

    讲台上，是石小霜颤抖的哭声：“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十三班，更对不起同学们昔日里对我的照顾和关爱……那本杂志只是我偷偷买来看的，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不知道同性恋什么样子，所以才想买本书看一看；没想到却受到这样严厉的处分……”

    女孩委屈，却无人心疼。

    只有台下一片辱骂：“少他妈装！油嘴滑舌，不是同性恋看什么女同杂志啊？被抓住你还委屈呢？有什么可哭的，丢人！真为你爹妈感到羞耻！教出来你这样垃圾的变态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