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的一章 (第1/1页)

    面前这学大人打扮的汪勇唇红齿白，身材精瘦如冷松，何羡吓得站起来，指着汪勇说，“你……汪勇？假的吧？”

    “你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果然跟我妈说的一模一样，没出息。我呢——这次是跟着我妈回来考察，准备在你们村里开厂子。何羡，你好好感谢我吧，我可以看在我们同过窗的份上，以后让你进去工作。”汪勇把手中的礼盒放在檐下，鄙夷地说道：“我妈特地让我来给你的，真不知道你身上有哪点值得让我来给你送东西。要不是我妈，我都懒得来看你一眼。至于林静深……，跟在何羡身边的无名小卒。”

    他似乎只是来炫耀一番，如一阵轻飘飘的云，风一吹就走了。

    摆在檐下红红火火的礼盒能买何羡身上好几套衣服。何羡拎起礼盒陪笑，连句谢谢的话也没说出来，更别说叫来在里屋忙活的袁秋玲了。他摸不清汪勇的目的，更不认为汪勇他妈能够这么好心。站了一会儿，何羡把礼盒放进屋里。循声而来的何娇什么也不知道，只顾着问何羡能不能拆，得到何羡肯定的答案后，何娇用手撕开了礼盒——都是保健品。何娇兴味索然，扔下礼盒到一边儿去看书了。

    何羡摇着扇子，愣愣地看向屋里抱头烦恼的何娇，再看向汪勇挺拔的背影，呆滞地将扇子摇得更厉害了。

    雨一直下到晚上也没停，何羡关上了窗，以免有雨飘进来。

    闷热，还是闷热。

    何羡扇得更快了。

    林静深抽出何羡手中的扇子，轻轻地给何羡扇风说：“小心感冒。”

    静默一会儿，何羡抱着林静深的手臂，说：“你说白天汪勇，那是个什么意思呢？”

    “他颠病犯了。”林静深拉紧何羡的手，“别说这个，白天我问你的事你还没告诉我。”

    何羡说：“哎呀哎呀，你非得知道呗。”

    林静深认真地点头，说：“那时候你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高兴，别人看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经常发呆，自言自语，像得了癔症一样。我问你，你全都摇头。后来我不问了。过了很久你才慢慢好起来。”他捏着何羡的脸，凑近何羡继续说，“就像你现在这样，你现在一直摇扇子，之前就一直拔野草，把我家门口的草都拔光了。跟汪勇有关？”

    等了半天没等来答案，林静深几乎以为何羡又像以前那样，憋死了也不肯吐出半个字。他想说关灯睡觉，不再逼何羡了。

    何羡忽然扒了自己裤子，跨坐在林静深的腿上，说：“给你摸行不行，别提了。”

    还有这种好事？

    “……？”林静深扔掉扇子，双手扶住何羡的大腿往自己身前带。指尖缓缓向上攀，直到撩开何羡内裤的一角才停住，他顺着摸进去捏了几下。

    这动作闹得何羡有些痒，他搂紧林静深的脖子，脑袋埋在林静深的脖颈间，抬头悄悄亲了一下林静深的耳朵，小声说：“让你摸腿，谁让你摸我屁股了。”

    林静深不急不慢地把手退出去：“下次我注意。”

    何羡乐得凑到林静深面前，笑着说：“你还想有下次！”

    林静深把何羡往怀里抱得紧了点：“别想这么蒙混过去。”

    何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林静深的话，转了几个弯才回过味儿来林静深还在纠结之前的事。何羡气得不行，说：“你摸都摸了你还问！”

    林静深说：“你主动坐我身上的，送上门来我怎么不摸？”

    “别人坐你身上你也照摸不误呗？”

    何羡推开林静深，自己睡到床里面去，背对着林静深生闷气。

    “……那倒不会。”林静深想补上一句“我只摸你”，但他觉得这么说有点奇怪，就把这句话给吞了下去。他看何羡的确生气了，只好关了灯，从后面抱住何羡，就当是认错。虽然他不知道错在哪儿了，但他还是后悔不该惹何羡生气。

    这几天来，林静深的确没再问过这事，也许就这么糊涂地蒙混过去了。何羡不敢放松警惕，在林静深面前仍装作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却时时走神，恍惚不自知。他偶尔抬起头，总能对上林静深关切的眼神，一瞬间，林静深就移开了目光。这是怕他更心烦，何羡想。

    直到一个早上，林静深拖着何羡去看日出，大约是想让何羡去散散心。归来的路上遇上了汪勇他妈——孟雨，带着一帮人走在大马路上，旁边是谄媚的村支书，还有些不认识的村干部。一群人走水泥路，两个人走的水泥路旁边的黄泥土路。孟雨停下来，何羡连忙拉着林静深蹲下，躲在半人高的野草丛中。他们在说什么，何羡听不清，只见到孟雨频频点头极为满意的模样。

    看来汪勇没说谎，这是真来搞开发了。

    等到孟雨走后良久，何羡才慢慢站起来。他小时候就不怕凶名在外的孟雨，长大了更不该怕，况且孟雨早些年离开了村子。他那奇怪的举动还是没让林静深问出半个字。

    何羡说：“你就不好奇啊？”

    林静深说：“我好不好奇不重要，你不想说就不用说。”

    背后的太阳早已升起，何羡踢着石子儿，一脚踢到了太阳下。何羡说，我没给别人说过，我还想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可我没想过汪勇他和他妈会回来，我以为他们会一直在别的地方生活。

    他停下来盯着自己的脚，继续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何娇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因为舅妈不喜欢我，舅妈总是让我做这做那，不给我好脸色。何娇受了影响很正常。小孩子嘛，我没放在心上。我想只要我一直对她好，等她长大了总会喜欢我的。……后来有一段时间她完全不理我了。”

    说到这里，林静深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段时间。她以前只是不粘你，总归会跟你说话。我还觉得奇怪，就你那副惯着何娇的样子，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何娇连话都不跟你说了。”

    何羡叹气：“原因不在我——也可能是在我。其实我想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我谁都没说过，何娇也许忘了，那时候她太小，忘了也好。以前你问我，我是怕你冲动，汪勇母子俩走后，我也逐渐把这事抛之脑后了。现在再见到他们，我才觉得这件事可能翻不了篇。”

    “那个时候我想想，我们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我记不太清了。应该是暑假一个晚上，你有点事没在家。我就在家修窗户，我趴在桌子上研究断掉的铁丝，看怎么接上。

    “何娇在外面玩，我看得不仔细，她就在那儿乐呵呵地用刀刻竹子吧？然后我看见汪勇他妈来了。我心想，她报复心重，别是来报复我的，可别让何娇看见了。但她没来找我，就跟何娇说了几句话。她们说的话我也没听清，也看不清口型。就那么两三句，何娇就呆住了。她把刀丢在沟里，头也不回地跑了。汪勇他妈也走了。我看汪勇他妈那表情，什么也看不出呀！我以为就一两句酸话、闲话，没仔细想过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何羡跟林静深坐在路边，忽然间沉默了。

    林静深意识到什么，问：“……是不是那次在娘娘庙，你绑了汪勇，他妈来报复了？”

    何羡扯了扯嘴角，说：“对。所以我很不愿意告诉你，我知道你肯定会怪在自己身上。”

    林静深没说话。

    脚下的野草被碾了又碾，何羡继续说：“后来发生的事却不是我能预料到的，我也没有办法解决，我只能瞒住所有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所有的事就像忽然泄闸的洪水，一下子涌出来，收不回去，也拦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