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1/1页)

    睁眼醒来时，夏时初先看到的，是墙上一只巨大的鲸鱼图监。

    是陶家，顾筝的房间。

    这两年来，夏时初几乎畏於去想起昔日时光，以至於从来不曾再访过陶家，这会儿Y错yAn差，竟是又躺回到了这张床上。

    四周摆设毫无改变。他躺在那儿，一时几乎有种奢侈的错觉，觉得自己还身处在那一年的盛夏中，还在他们最好的那个时候。好像这两年的分别，其实并没有发生过。

    黑sE的西装外套已被脱下，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矮柜上。窗外暮sE四合，已是傍晚。且挺安静，显然告别式早已结束，大概已经出殡了。

    夏时初侧卧着，有些出神地盯着那一只鲸鱼看。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顾筝端着一碗什麽走了进来，见到他醒来，忙道：「你有点发烧。先把这个吃了，再吃药……」

    夏时初撑着身子坐起，有些愣愣地接过了顾筝递过来的碗，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碗清粥，里面有细碎的蛋花与青葱，温度正好，不会太烫。

    夏时初安静片刻，问：「不会是你煮的吧？」

    「……是我煮的。」顾筝有点尴尬地多解释了一句：「你不舒服，别吃太重口的。」

    顾筝Ai漂泊，因此各种生活技能都不错，厨艺也不在话下。但这会儿面对此人，他却仍是有些忐忑，好像深怕遭到嫌弃。

    不过，夏时初倒是没多说什麽，只是乖乖垂头，一勺勺吃起了粥，最後把一整碗都解决得JiNg光，而後吞了颗药，又懒懒地躺下了。

    「你现在还好吗？」顾筝坐在床缘看他，怕他积食，试探地问：「要不要起来走走？」

    「……累。」

    闻言，顾筝也没再劝，只是起身把空碗收走了。

    夏时初其实已没有多少不适。他大概只是疲累，又心绪一时动荡，加上一整天匆忙奔波都忘了要进食，才忽然没支撑住，现在其实已经缓过来了。

    却不大想起来。他翻了个身，面向墙壁那边，睁着眼发呆。

    他觉得，顾筝本质上终究还是个老好人，见他不舒服，便能不计前嫌地照顾他、让他躺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一分温情，在他起身以後还会不会有，索X就继续这样躺着吧。

    顾筝把碗收拾好，没五分钟就回来了。夏时初动也没动，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後脑勺，继续装Si。

    却感觉身後的床忽然一沉。

    他有些僵住，发觉顾筝竟是也躺上来了，侧躺在他身後。单人床那麽狭小，两人因此贴得极近。夏时初整个人都像是靠在他的怀里，随着顾筝的呼x1，几乎能感觉到他x廓的一起一伏。

    一只手从後面伸过来，碰了碰他的额头，像在测着温度，完後却也没收回，而是虚虚地搁在他身上，就像是从身後拥着他。

    夏时初终於没忍住了：「……你g嘛呢？」

    顾筝顿了顿，仍是没动，说：「你没睡啊。」

    夏时初笑了一声，「睡了也被你吓醒了……」

    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有要嘲讽什麽的意思。但顾筝闻言却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对不起。」

    夏时初才在想，吓醒就吓醒，也不至於这麽严肃的道歉吧。就听顾筝继续说了下去：「我先前……说过很多气话，那都不是真心的。我只是……太害怕了，怕追不上你，你总像是离我离得很远，我怕我……抓不住你。」

    夏时初愣神片刻，才轻声地问：「谁和你说了什麽吗？」

    「杜经理，还有高老师……我还看见了你的画。」顾筝微微低头，将脸埋在夏时初的後颈，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对不起，我……太傻了，没能够了解你。我很笨，你那些故意激我的话，我根本分不出来是真是假。很多事情，其实你可以坦白告诉我的，只要你愿意说……我都会听的。」

    夏时初感受着後背传来的温度，一时没再答腔。

    二人睽违两年，终於能心平气和地相依偎在一起。顾筝从身後搂着他，一只大手按在他的手臂上，无意识地摩娑着其中一道较宽的疤痕，带来一阵轻柔的痒意。

    也许是真的把对方的话听进去了，夏时初出神地望着顾筝的手指，忽然开口：「你m0的那个，是我高二的时候弄的。」

    那也是他第一次拿起刀。

    事情与夏时初的爷爷有关。那时夏老爷子刚将公司传给夏宛君，决定休生养息、退居幕後。老爷子上了年纪，一清闲下来，就开始想东想西，觉得自己一生忙於工作，难免有些冷落了亲情。

    眼看夏宛君已大，这关系是不大好补了，就把视线移到了唯一的孙子，夏时初身上。

    这一关注就不得了了，发现夏时初年纪轻轻，酗酒cH0U菸又天天晚归，成日不学无术，和一群纨絝富二代混在一起，差点没被气Si，乾脆就搬进夏宅，决定亲自来管教孙子。

    夏时初缓慢地回忆着往事，讲到这里笑了一下：「那时候可真是天天J飞狗跳。」

    夏老爷子要是早来个三五年，夏时初八成都会很高兴，觉得这个家里终於能有个人能作陪，能多出来一点点烟火气。

    但那时却已经太晚了。

    「我那时已经长成一个叛逆青少年，谁来管我都听不进去。」

    「我爷爷也很猛，一把年纪了，吵两句就忍不住脾气，总要抄棍子来打我。」

    「但我不懂事，偏要和他反着来。」

    最後那一天，他们又是大吵一架，然後夏时初就出门了，吃喝玩乐，彻夜未归，隔天直接去了学校。

    等到他晚上回家……老爷子的屍身都已经y了。

    顾筝听到这里，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那不是你的错。」

    确实如此。老爷子毕竟年纪已大，身T有些毛病。他是夜晚在睡梦中去世的，夏时初在不在都没有区别，就只是偏巧发生在这一天而已。

    「我知道。」夏时初喃喃说道：「可是，你知道我和他最後讲的话是什麽吗？」

    那依然是争吵。夏时初甚至报复X地乾脆出柜了，古板的夏老爷子气到不行，盛怒下打得极狠。

    夏时初也被激起了血X，冲着他吼：「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打Si！否则我一出门就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夏老爷的孙子就是个恶心的同X恋……」

    一直等到老爷子入殓、火化了，这个家中再度变得空无一人，十六岁的夏时初环顾四周，才终於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麽。

    有生以来唯一一个，会约束他、管教他，也会在饭点等他回来开饭的人，就这样没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麽要这样做。」夏时初看着那些伤疤，轻声说：「我那时候……控制不住。」

    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就是一团混乱，觉得自己差劲又糟糕，乃至於流淌在T内的每一滴血Ye，都好像是W浊不堪的。x腔里有一卷无处宣泄的漆黑风暴，胀得他不能呼x1。

    直到那一刀划破了皮肤……才终於觉得放松了，觉得得救了。

    「但我很久不那样了。」夏时初像是在解释：「就只有那一次，新的那个……是在冰岛弄的。」

    「……为什麽？」

    夏时初双唇张了又阖，阖了又张，最後才终於说道：「……因为我想你了。」

    顾筝没有再答话。

    夏时初却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後颈似乎被什麽溽Sh。

    「……你为什麽又哭？」他失笑道：「你也太Ai哭了。」

    後面的顾筝依然没有吭声，只是胡乱蹭了蹭眼泪。夏时初只觉一颗心又酸又软，喃喃道：「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嗯，我知道。」顾筝则吻了吻他的後颈，笃定地说：「但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