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里捡回的小怪物/伪装/心机 (第1/1页)

    秦少爷是个很温柔的人，看人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的。

    阿珠是这个大宅子里的一个普通下人，手脚伶俐，人也算机灵，于是被秦老夫人指去服侍了这家的大少爷。

    大少爷是个有善心的人。

    那天少爷带回来一个浑身冻僵的少年，看着瘦瘦的，小小的，皮包骨头，脸上还有一大块乌黑的胎记，渗人的很。

    阿珠悄悄对少爷说，这个小少年看着不好，有些犯了晦气。

    少爷笑着问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她答，是小时候娘告诉她的，长在这个位置的胎记不吉利。

    少爷读过书，他不信这些，笑着让她打了热汤来，用浸过的热毛巾擦着少年的手脚。

    阿珠吓了一跳，想抢过活自己干，大少爷却温和地冲她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以…阿珠又瞄了一眼少年的脸，皱着眉毛低下头，不再多话，心里想着一定要告诉老夫人，趁早把这个丑东西撵出去。

    少年昏迷了一整天，到晚上身子才柔软起来，手脚也有了温度，他四肢还没好利索，就感激涕零的，挣扎着下床要跪下喊恩人。

    少年说，要一辈子给秦少年当牛做马。

    阿珠撇撇嘴，这副尊容，也只配在少爷身边当个牛马了，捡他做甚，若是叫她路上遇到了，怕是看也不会看一眼。

    秦老夫人一生吃斋念佛，也是个大善人，秦寻书同她一说，她便同意让少年留下当个杂役小厮，阿珠有时候会故意支使少年去干些重活累活，企盼着他受不了早点离开。

    没想到少年人虽然瘦小，但会使巧劲，倒也弥补了气力上的不足，而且人也意外的老实，谁见了都说好，笑容真诚又热情，倒让阿珠觉得连同那块胎记都变得不是那么的碍眼起来。

    少年对谁都挺淳朴热情，只除了对少爷的态度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有时侯扫个地，偶遇到少爷，就会突然定了身一样发愣似的朝人看，眼神发痴了一样，让人心底麻麻的，再一看，又好像没有似的，然后很快就和看见别的旁人一般没什么两样，低下头继续打扫了。

    阿珠心底觉着奇怪极了，但又说不到那个点上。

    直到那一日，她捧着新进的茶具要送到老夫人房里去，远远就见了那少年站在老夫人的屋窗边，对着那层精细但薄薄一层的窗户纸发愣，不，好像不是发愣的样子…

    那眼神像刀子一样，搭上那张脸，阴暗的就像鬼。

    阿珠叫了他一声，问他站在那里做什么。

    那少年像是猛然间回过魂来，看见她憨厚的笑了笑，作出一副傻呆呆的蠢相:阿珠姐，刚刚这窗台趴了好大一只虫子，可把人吓坏了，我正想把它捉住呢，万一吓到奶奶就不好了。

    少年喊秦老夫人叫“奶奶”，秦老夫人还挺高兴的，就由着他去了。

    阿珠走近，看到窗台边缘有一些划痕，还挺深，阿珠纳闷极了，新换的木头，好端端的怎么就坏了。

    少年眉眼弯弯冲她道别，阿珠心里有些怪怪的，她总觉得少年刚刚那副傻样子…不像真的，倒像是…故意作给她瞧的似的。

    阿珠觉得自己想多了，捧着茶具敲了敲老夫人的门。

    门一开，阿珠发现大少爷也在。

    大少爷笑容有些无奈，而秦老夫人嗔怪地看着他，一幅又一幅的给大少爷塞着画像。

    阿珠定睛一看，偷偷笑了一下，原来大少爷这般人物也会被这种事烦恼啊。

    被老夫人强制扣留了两个多时辰，秦寻书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有些疲累地取下眼镜，靠在床角小憩。

    短暂的做了个梦，梦很混乱，缓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就看见一个身形瘦削的人鬼影一样杵在跟前。

    夜色昏沉，秦寻书勉强辨认了一下，“…是…小莫吗？”

    昏暗中少年的声音意外的有些沙哑，“…少爷，奶奶让我问您有没有中意的小姐姑娘，让我得了信儿就去同她说，好安排日子。”

    秦寻书笑了一下，“老夫人怎么连这也同你说。”他比少年高了一个头，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摸了一把少年柔软蓬松的头发，“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自己去同老夫人说，你去睡吧。”

    少年“啊”了一声，很乖巧地点点头，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少爷是要娶媳妇儿了吗？”

    秦寻书一愣，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当他是孩子心性，便故意逗他说:“怎么？这么开心啊？小莫也想要媳妇儿了？”

    少年听着就笑，笑声听着有些不太真切，秦寻书拍了拍少年的后脑勺，“好了，很晚了，快去睡吧，睡晚了难长个子的。”

    少年安静了了一会儿，昏暗中的一对眼睛黑白分明，沉沉的暮色盖住了他脸上的胎记，轮廓意外的立体分明。

    “好，少爷和奶奶也要好好休息。”

    少年慢慢在路上走着，走到了下人们住的院子。一个杂役睡得正香呢，冷不丁被一阵推门声惊醒，少年轻轻掩上门。

    “阿东哥，吵到你了吗？”少年声音乖巧，让人发不起脾气。“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那杂役嘟囔了两句，翻了个身。

    少年笑笑，慢慢坐到了床上，周围好安静啊…安静到可怕。

    少年脸上笑容未散，只是假的有些渗人，那笑容近乎于是硬生生扭曲出来的，若是刚刚那杂役回一下头，肯定是要一夜都睡不着觉的。

    黑暗里，衬着月光的笑容显现的只有阴戾与恶毒，危险的像是摆在刑具台上待饮的砒霜和鹤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