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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人言的丧尸顿住，恍惚间，赵禹觉得他是装的，但他又想，有什么关系？哪怕是装的，又有什么关系?

    这不对，非常不对，宋陌是个善于伪装的骗子，说不定这一步也是他计划好的，从一开始的蓄意接近，到后面的利用和坦诚，谁知道下一步又是什么？宋陌对待他不过像个有趣的玩物，厌倦了就能转手送人，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感到难过?

    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也许是因为周围实在太冷，又或是出于什么其他的原因，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定在那张脸上，赵禹站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宋陌面前，抬手抚上那张青白的脸，替他拂去脸上的寒霜。

    “宋陌，”赵禹突然出声，带着细微的呜咽，“我们俩完了，你听到了没有?”他的身影被那双涣散的红瞳映在眼底，微微晃了晃。已经丧尸化的宋陌没有伤害他，一举一动都带着丧尸的僵硬和呆滞，但仍然露出抗拒的姿态。

    赵禹从没看懂过宋陌，不理解他为什么费尽心思演这么一出戏，又将自己作弄到如此地步。他设想过对方的死亡，他将用自己手里的那把枪亲自贯穿对方的心脏，终结他这罪恶的一生。赵禹希望他死在自己手里，至少会体面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作为行尸走rou站在他的面前。

    命运的作弄让他对一个毫无底线的骗子放下原则，现在又让他彻底失去了他。赵禹心想，果然这个世界上就他妈没一件好事，全都是报应。

    罗伊莫名觉得这画面刺眼极了，他冷哼道，“不听话的宠物可不讨人喜欢。”

    话音刚落，赵禹脸色便骤然变得苍白起来，因疼痛躬起了身，叶知瞿忍无可忍，刚靠近几步，就见赵禹冷冷道，“都别过来。”

    叶知瞿无措地站住，他疑心是自己太笨了，绞尽脑汁也找不出一句能让境况好转的话，于是像犯了错似的愣在原地，显得可笑。

    “谁他妈要给你当宠物。”赵禹冷漠道，转而捧起宋陌的脸，挑衅地在那冰凉的唇上映下一吻。

    在众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赵禹手中出现了一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xue，扣动扳机！说那时迟那时快，最先有所动作的竟然是罗伊，那把枪里的子弹瞬移到了他的手中，顷刻间留下了一个血洞，又极快地愈合，他半眯着眼睛，显然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下一秒，赵禹手里的枪突然扭曲成了一团废铁，啪嗒落地。

    “你真是不讲理，”他控诉道，“是你们自己人杀了他，还把他变成了丧尸，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非皱了皱眉，“……什么?”

    他们昏迷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宋陌究竟要干什么?

    “是他自己做的，”余衍道，“为了能控制丧尸，宋陌往自己体内注射提取的丧尸病毒，长时间介于半感染的状态，所以他一死，病毒立刻占据全身，直接感染了他。”

    丘肆都瞪大了眼睛，“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啊。

    “疯子，”余衍轻声道，“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仍记得宋陌把刀递给他的样子，讲述整个计划的样子，以及最后，他奄奄一息，眼望天边念了一首缱绻又悲哀的诗。

    [遗忘比死亡可怕，而我将永远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这个他曾执念要杀死的人，轻易地，甚至顺从地死在了他的刀锋下，余衍觉得并不畅快，他想到死去的队友，每一个都同眼前一样鲜血淋漓，宋陌死了，可没人会回来了。

    他抱着那把刀，想痛快淋漓地哭一场，可他不能，余衍兜兜转转，觉得自己从没做对任何一件事情。

    正像他看错了人，原来贪生怕死之辈，也是可以心存死志的。他又茫然地想，今天之后，如果他们都还活着，又是哪一种活法呢？

    “其实你不必寻死觅活的，”罗伊支着下巴，十分善解人意道，“你看看我，同样是丧尸，我可以的，他未必不行。”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又紧绷了起来，赵禹缓缓抬头，神情木然，问出的话让众人的心跌落谷底，“……要怎么做？”

    “不要相信他！”叶知瞿脱口道，他还是往前拉住了赵禹的手，焦急道，“他在骗你！宋陌不可能……”

    “够了，”赵禹甩开他，神情恹恹，“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叶知瞿张了张嘴，脸上显出一种绝望的哀求，“你不能，不能跟着他走。他会伤害你，别和他走。”

    “叶知瞿，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赵禹蓦地笑了笑，“你是上天的宠儿，无论是哪方面，你已经足够出挑，这已经很好了，你还觉得不够吗?”

    “宋陌他只有我了。”他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牵起宋陌那只冰冷的手，走向了罗伊。

    “赵禹，我知道你不会信，”俊美的白发青年张了张嘴，连雪青色的眼都黯淡无光，他声音嘶哑，“但他告诉我，要我带你走。”

    赵禹顿了顿，转头看向他，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我答应他了。”叶知瞿定定道，“求你，等等我。”

    赵禹的手蓦地收紧，终究没有说出更刻薄的话来。罗伊适时出现在他旁边，亲昵地揽住了他的肩，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你不会介意我收取一定代价吧？”

    还未等赵禹反应，他抬手用藤蔓将毫无准备的余衍迅速拖入地下，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带着赵禹宋陌消失在了原地，不知所踪。张非惊声道，“余衍——”

    “先离开！”叶知瞿迅速冷静了下来，“冰要塌了。”丘肆下意识往地上一看，果然见方才还稳固的冰层已经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纹，正簌簌落入下方的深渊。

    “走。”

    ……

    赵禹在罗伊出手的瞬间便失去了意识，等到他再度醒过来，先感觉到的就是黑暗，其次是冷，空气中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赵禹对这气味并不陌生，末世里无意识游荡的腐化丧尸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这个结论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赵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颤颤巍巍地用手撑起身体，手下的触感很柔软，应该是床一类的寝具，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卧室的家具摆放，摸索到了开关位置，正要开灯时，赵禹听见了极滞拙缓慢的脚步声，那或许不能称之为脚步声，只是鞋底和地板亲密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腐臭味更浓重了。

    不，赵禹的脸木了下来，是离他越来越近了。他甚至还能从对方的步伐中，推测出房间的地面应该是木质的，而这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东西，准确无误地，朝着他的方向前进。

    房间不算大，那股腐臭味几乎浓郁到令他作呕，甚至有种黏腻的声音叽咕作响，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赵禹当机立断，按记忆抓住了床上的被褥，爆发出全身的力气扔了出去！随后，他迅速拍亮了开关，抓起床头灯就是对那被蒙住的东西一顿猛砸！

    他知道丧尸应该击打头部，但他实在没胆子看哪里是丧尸的头，只能一味下死手。半晌后，看见被子里那团东西没了动静，他才忍着尖锐的耳鸣声挪到了离案发现场最远的角落，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随后瘫软在地。

    只是刚刚短短的几分钟，他无数次爆发出的强烈的求生欲望叫嚣着让他逃回空间，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过末世，没有杀过一只丧尸，没有闻过这么恶心的味道，没有，没有这样……赵禹的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旋即惨淡地笑了笑，孤立无援。

    赵禹浑身僵麻，只是一味蜷缩在角落，也没有放下那盏台灯。他只是在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在这里，活着是一件比死去要难上千倍万倍的任务。

    可是，他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