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何为自重（宫变三） (第1/2页)

    密道出口在无人居住的冷宫，我观季长陵画于母亲的宫室美景，却也从未想过，我与四哥所经之处，竟与画中悄然重合。

    避开宫侍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好在今日祭典，四哥敲晕了路过的小太监，互换衣衫，这才掩人耳目。

    阮子都说盛帝大势已去，如今瞧来，过往宫人神色匆匆，想是宫中已有祸事发生。

    盛帝后宫空虚，又不沉溺女色，皇子多由未承位时，府上侍婢所出。

    我见过盛帝膝下两子，母家势弱，又姿容平平，爹爹常说两位殿下虽有小聪明，却无治国安邦之能。

    颍妃腹中皇嗣若是希望，盛帝定会竭尽全力保住他。

    可如今禁军十步一换，玄极门守卫甚密，这大渊宫中，怕是早成了燕侯的天下。

    借由战事支走胡子将军，又将爹爹软禁内宫。

    我与四哥躲在门后听了许多，直到殿外宫侍走过，才从殿中出来。

    原来人手都调去了颍妃宫中，难怪此处无人。

    四哥笃定燕侯尚在祭台，春祭未毕，就算颍妃此时待产，陛下与百官仍需登台行祭礼。

    陛下懿旨未出，颍妃又危在旦夕，燕侯就算有心皇位，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可是爹爹到底在何处，宫中高阁数座，若是一间间找起来，岂非犹如大海捞针。

    我仍在思索，便听四哥道，“我们去膳房，循着宫侍去处，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我不知宫室布局，四哥却仿佛走过千百遍，他带我绕过诸多殿宇，皆是寻了不常走的小路。

    草荆扎在我腿上，我并未喊疼，只是跟在四哥身后，小心避开巡过的甲兵。

    我与四哥从密道入宫，虽无人知晓，却也不得不防，四哥说宫中密道不止这处，爹爹从幼时便带他穿行其中，入口和出口他皆能找到，只要能找到爹爹，定能将爹爹带出去。

    我深信四哥所言不假，他虽日日想着红倌楼的小倌，做事却一贯稳妥。

    等到了宫中御膳司，我与四哥蹲在墙下，想来天亦助我，便听布膳的老太监打盹儿问道，“那位可是吃了？”

    提着食盒的小太监摇头，说，“还是未吃，早间咳了血，太医瞧说已是崩相，掌监，都统说他若死了，我们都要陪葬。”

    小太监忧心忡忡，布膳的老监却不慌不忙，将膳食换了，让他再走一趟。

    我与四哥紧跟其后，穿过狭角，便将人截住了，逼问之下问出爹爹人在回鸾殿，四哥便将那太监打晕。

    我看他拿出秦姨娘装进包裹的匕首，欲要杀人灭口，连忙拉住四哥的手臂，我说算了，找爹爹要紧，无需再造杀孽。

    四哥便说我性子软，与我一道将那太监抬到无人的草垛，还说欲成大事，必不能再像今日这般。

    我们避开主道往回鸾宫去，正从一间偏殿出来，却不想忽发异动，禁卫竟是多了起来。

    他们像是在找什么人，四哥将我拉回殿中，说，“遭了，那阉人醒了，我说不能放过他，你偏要留此祸根。”

    我亦是知晓做错了事，脚步声密集，门外重重谍影，禁卫的佩刀声渐近，我冷汗滴下来，与四哥躲在最里间的桌几下。

    这处偏殿想是为了方便来往宫侍换行，特意设了桌案，托盘与木牌罗列尚好，我与四哥屏住气息，能看到殿门外的虚影。

    “可有找到？”

    “禀都统大人，草痕有损，想是离此处不远。”

    那被称作都统的男子便笑了，“有意思，穆府已被屠尽，竟还能让穆家公子找进宫，这穆清滟果真如侯爷所说，算无遗策。”

    “再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本都倒要看看，提着穆家公子的人头，穆丞相是否还能嘴硬。”

    禁卫领命远去，门外黑影却仍立在那处。

    我与四哥对看一眼，目间皆是无法相信。

    穆府，已被屠尽。

    过往历历在目，亭台楼阁，玉宇花谢，爹爹常在前院赏松，后方曲亭亦是他常去的地方，那时长兄还在，他牵我路过，爹爹便唤我们到他跟前。

    我仍记松香扑鼻，秦氏差人送我毒药，却从不要我性命，她总是穿着华裳去账房走动，一副主母做派。

    我儿时园中玩耍遇上她，她便叫婆子带我回去，嘴上虽是念叨许多，却也从不责骂我。

    还有后院坐落不高的假山，艄公常躺在上面说故事，他一醉倒，酒便撒了一地，小厮们笑着骂他醉鬼，我便躲在廊庭看着。

    四哥亦喜欢站在假山上训蛐蛐儿，年节堂兄来了，他们便拿石头乱丢，有时不巧砸到小厮丫鬟，便又被管家追在身后念叨。

    我以前总觉着，这些再普通不过的眼前事不属于我，就连如兰院中的先生们，我亦觉得相距太远。

    穆汝安生来不被看重，我曾以为那便是樊笼。

    可如今这些都没有了，园子里池塘的红鲤，前院种至爹爹院中的矮松。

    这些我曾目光所及的东西，都不在了。

    我紧咬着唇，止住快要溢出口的泄音，这时殿外那人举起手，似是要推门而入。

    四哥眸中亦是愤恨，我想拉住他，却不想他闭眼又睁开，俊目尚有泪色，却已是镇定下来，他牵着我往后退，碰到硌脚的土口，便示意我不要动。

    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推开，我睁大双眼盯着那处，冷汗浸透背脊，就在即将对上那人双眼的时候，我被身后强硬的力道拽了下去。

    极速下滑的通道中，四哥不待站稳，拉着我的手就往前跑。

    他说，“忍一忍，此处地滑，虽是可能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