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霓虹暴雨（1） (第1/2页)

    钟悯的18岁生日是一个人过的。

    和去年一样，他在脏乱的贫民窟，简陋的水泥楼，狭窄的厨房里，给自己煮面条。

    是联盟扶贫办批发的挂面，不知加了什么添加剂，煮熟后有一股廉价的香味，钟悯闻了十几年，已经从想吐到麻木，没有感觉了。

    水在烧，客厅里电视开着，正在播报新闻。

    女主播的声音带着一种公式化的亢奋：“联盟军大胜而归！钟见澜少将亲卫舰队已抵达首都星，于今日11点43分登陆海星港，此时正在前往七角楼的途中！少将将率队出席表彰大会！……周边道路已封锁，仪仗队……”

    “呲啦”一声，电视没声音了。

    老毛病，时不时就坏一下。

    钟悯没理，把干面条扔进锅里，忽然手腕一振，紧贴皮肤上半透明的通讯器响了。

    来电方备注：“管家”。

    钟悯犹豫了两秒，接通。

    对方开门见山：“您好，约定的时间到了，请问您考虑好了吗？”

    “嗯。”钟悯没情绪地应了声。

    对方道：“那么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下楼。”

    “……”

    钟悯一顿，走出厨房，透过客厅的窗户往楼下看了一眼，一辆银色的悬浮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是钟家派来接他的。

    五天了，钟悯仍然没实感。

    ——他竟然是大财阀钟氏一族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据说，刚才新闻里提到的那位“钟见澜少将”，就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五天前得知这个消息时，钟悯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

    然而，那个自称管家的男人带来了基因鉴定报告，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况且他一个身无分文的孤儿，有什么值得别人诈骗的？

    理论上来说，钟悯应该兴高采烈地接住这张从天而降的馅饼，趁机脱离贫民阶层，去钟家当少爷，开启新的人生。

    可他兴奋不起来，野兽般的本能让他嗅到一丝莫名的危机感，直觉这种天大的好事不该轻易落到他头上。

    但钟悯还是答应了：认祖归宗，去钟家。

    不为荣华富贵，只为上学。

    ——半个月前，钟悯收到了首都军事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那高昂的学费是他勤工俭学一辈子也负担不起的。

    在钟家生活至少不会辍学。

    钟悯用力地吸了口气，回厨房关火，低声对通讯器说：“等我五分钟。”

    ＊＊

    灰白的水泥楼下，车上坐着两个人。

    司机开车，管家在副驾。

    其实当代的悬浮车已经无需人工驾驶，司机的实际作用是保镖，他是一个全身都被机械改造过的S级打手。

    管家则是一个长得像仿生人的男人，五官标准，面无表情，右臂截肢过，用机械手替换，抬起手腕时西装袖下隐隐闪现金属银光。

    他们是钟见澜的下属。

    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司机是079，管家是056。编号排序越靠前地位越高。

    他们负责料理钟见澜的私生活。

    其实，来接钟悯是一个有点尴尬的任务。

    钟氏一族庞大无比，不算分支，嫡系亲眷就有近百人，私生子难说有多少，谁会没事闲的把他们都找出来？多此一举。

    钟悯能进入钟家的视线，全赖巧合。

    说来也简单，056经常为钟见澜物色床伴，深谙上司的私人癖好。

    而钟悯身材优越，长相出众，年纪又小，只要稍加调教，必定乖巧听话，正符合标准。

    056把他从公民信息库里挑出来，调看基因资料和隐私履历的时候，只是为了做安全审核——想刺杀钟见澜的人很多，不能什么人都往他床上送。

    当时怎么也想不到，钟悯姓钟，竟然真是钟家的种。

    备选床伴突然变兄弟，除略显尴尬之外，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主要还是看钟见澜的态度。

    056犹豫了一下，如实上报。

    彼时前线战争刚结束，年轻的少将把反叛军打得落花流水，心情正愉悦，也不知他有没有仔细听，056只见全息通讯里一贯冷酷的钟少将难得展颜，漫不经心道：“带来我看看。”

    “看看”是什么意思，要认下这个弟弟吗？

    056不明白，也不敢细问。

    但少将既然要看钟悯，就得把人带过去，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至于钟悯本人是什么想法，暂时不重要，也不必将内情告知于他。

    ＊＊

    短短五分钟，056和079耐心地等着。

    很快，钟悯下楼了。

    他两手空空，只换了一身衣服。

    简单干净的白衬衫，便宜到不能再便宜的普通长裤，搭一双球鞋。钟家编号一万开外的低等下人都比他穿得好。

    但钟悯面色平静，不卑不亢，似乎并不紧张。

    虽然才18岁，但他身上少年该有的稚气已经褪得七七八八，很像成年男人了。

    056亲自拉开车门，请他上车。

    贫民街区没覆盖气候调节系统，暴雨已经下了三天。

    悬浮轿车在雨幕中平稳升起，沿轨道匀速前行。

    钟悯坐在后排，拂掉发丝上的雨珠，抬头扫了眼，前排两人接到他之后就一声不吭，也不看他，活像两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说不紧张是假的，钟悯只是装得镇定，其实他茫然得有点发麻，心里有很多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比如，他们现在去哪里？见哪个长辈？

    又比如，之前管家给他五天时间考虑，让他做心理准备，整整五天，没有一个亲人亲自找过他，显然钟家对他并不重视。既然不重视，为什么接他回去？

    钟悯不傻，但也不认为自己身上有利可图，因此更加疑惑。

    车子行驶了十分钟左右，钟悯终于忍不住询问：“我们去哪儿？”

    056道：“去少将的府邸。”

    “少将？”钟悯一愣，“钟……钟见澜少将？”

    他的哥哥。

    “是的。”056道，“少将正在七角楼参加表彰会，今天稍晚一些会回到家里，他想见您。”

    “……”

    七角楼是联盟会议大楼的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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