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1/2页)
耳武赤脸上挂一副假面式的微笑,简单废话两句,弄得跟企业年会似的,便坐到主桌上,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毋所住看于增懳盯着耳武赤——或者确切地说,盯着耳武赤牵出来的“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就给他杯里添酒,用胳膊肘顶一顶人:“这醋有什么好吃的?” 于增懳有口难辩,说没吃醋也不对,说吃醋好像更不对。他沉默,端起酒杯直接干了。 毋所住叹口气,语重心长:“看那狗零成什么样,跟你家小红撞号了,没可能的。” 她这句话,于增懳反复咂摸半晌,不知该怎么接,又沉默了。干脆给毋所住添酒,两人碰杯。 “这不你跟小红一直没公开嘛,他总得找个理由挡应酬,不是吗?”毋所住契而不舍地开导他。 “我真没多想,”于增懳觉得自己不说两句恐怕逃不过,只好装作风轻云淡地试探,“反正到头来都会被装盘里摆桌上的,对吧?” 他越是看似不在意,毋所住越是觉得他心里没过去那道坎。 通常rou狗都不会露面,示众必须有头套戴着。但此时若是这么说,估计于增懳更要吃味。她于是不置可否,给于增懳碗里搛几块rou:“别光喝酒,吃菜,吃菜。” 于增懳听她没反驳,而是绕开话题,心头沉沉坠下。他味同嚼蜡,目光不住地瞟向主桌。 主桌与他相隔两桌,越过攒动人头,他能望见康玌被耳武赤抱在腿上。两人身量相差甚远,康玌在他怀里显得娇小如玩偶,远远看去就像毋所住抱着七星那般。 于增懳额角青筋暴起,毋所住见状立马给他添酒搛菜。 晚宴后半程,不少人纷纷去主桌敬酒。耳武赤借由腿上的康玌睡着了,便没起身回敬。直到最后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耳武赤才拍醒康玌,独自随老者离席。 毋所住跟着起身,临行前嘱咐于增懳过会儿上四楼,在404等他。 此时二楼大多数宾客都领着他们的侍酒员去楼上进行更深的消费,剩下的基本醉得走路像跳舞说话像唱歌,在蓝光下摇头晃脑,魑魅魍魉似的。 于增懳绕开各色醉鬼,踱到主桌,靠近耳武赤的座位。康玌被留在这儿,拴狗绳草草地挂在椅背上。 他蹲下,凑近了打量像狗一样坐在地上的康玌。 康玌也回望他,双眸中的混沌在冷色灯光照耀下更似一潭死水。 于增懳抬起康玌的下巴,检查他脖颈上有没有针眼。但只有一片蓝,他甚至血管都看不到。 康玌整一个人神情恍惚,面若痴呆的样子让于增懳心底燃起怒火,掰着康玌的脸直视他失焦的双目,压低了声音诘问:“他们给你开了天窗?” 康玌眼里映着他,又好像没有在看他,条件反射似的,汪地叫了一声。 于增懳刹那间感到手脚冰凉,无力感顿时化为有形,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眼眶赤红着,直直看进康玌眼里:“他们给你打多少药?说。” 康玌听不懂一般歪了歪头,自是不回答他。 “我给你两倍,三倍……你要多少我给多少。”于增懳改用手掌托着他的脸庞,“跟我走好不好?” 康玌挣开他的手,转身爬进桌布底下躲起来。 拴他的狗绳延伸出桌底,只要拖拽,就能把他扯出来。 但于增懳不想这么做。 他抬头环顾四周的混沌,看到宾客们各有各的纠葛,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 于是他掀起桌布的一角,也钻到桌子底下。 桌布很厚实,将光线完全遮蔽。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康玌,却被一只手捉住小臂。 “曾懳。”康玌叫他名字,用全然清明的声音,“曾懳、曾懳、曾懳……” 喉头一阵酸涩,于增懳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倒宁愿康玌神智不清,而不是清醒着承受这些。 “我不可能跟你走的。” 于增懳愣了愣,笨拙地顾左右而言他,说最近自己养了只狗,想让康玌取名字,但狗太大了没名字不好,就先叫八酷了,云云。 康玌似乎是笑了一声,松开他的胳膊:“你听清楚了,曾懳。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于增懳像被宣读了审判,久久不能言语。 他过了好一会儿,怔怔地问为什么。 康玌接下来的话于增懳听得不是很真切,甚至让他怀疑自己被关进暗门后的保险柜里,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听康玌吐出模糊的字音。 我现在过得很好,你来找我干什么? 卖我的时候干脆利落,点好票子就来这套假惺惺了? 于增懳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此刻什么解释都是多余的。 他不难推断,有人骗康玌说是自己卖了他。但康玌竟然会相信,这让他匪夷所思。 于增懳知道或许只是自己骗自己,但还是无法停下去想象,有人在胁迫康玌,让他不能离开耳武赤。 好你个耳武赤。 “如果我杀了耳武赤,你会跟我走吗?”他嗫嚅着,恳求似的。 康玌听了大笑起来,笑得像是疯了般撕心裂肺。 若不是顾及尚且躲在餐桌底下,他怕是要笑得掀翻天花板。 等终于笑够了,他语气中充满不屑地:“于增懳,话不要说得这么好听。你要杀耳武赤是为了谁,你心里有数。” 他说完不等于增懳反应,拨开桌布的一角,爬进蓝色的灯光中。 四楼404,耳武赤喝了醒酒汤,面上的艳红逐渐褪去。 他坐在与焰耀路地下二层同规格的办公桌后,面前铺开几份合同。 一旁两鬓斑白的律师弓腰为他细细解说其中细则,他闭着眼听,不时问两句。 木门被推开,他抬眼望去,见是毋所住,便又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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