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初识 (第1/1页)

    殷王帝乙下诏，令各地诸侯送幼子入朝歌为质，若有叛心，则先诛杀其子。并命二皇子殷寿主理质子一事。

    二月，殷寿在朝歌城外新建质子营，欲将其并入王卫训练营中，为朝歌王卫储蓄力量。三月，营地建成，质子入朝。

    辛王宫后殿内。

    “母妃，母妃，今日各地质子到朝歌，我想去看～”九岁的殷郊扑进王妃姜氏怀中，两只细绵绵的小手环着她的腰撒娇。

    他刚做完晨课，听说今日是各地质子入朝的时候便来到姜氏院里央她同意出行。

    姜氏正在查撤府中支度，她放下手中的笔，接过一旁递来的巾帛给他擦擦脑门上的汗水，待一番整理后才肃声说道：“你父亲今日正忙，不可去捣乱。“

    殷郊并不死心，向她保证：“孩儿不会乱跑的，只是想去看看，说不得还能帮父亲照顾一二呢。好不好嘛，母妃，好不好～”

    小脸从姜氏怀中抬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的望着他的母妃，期望打动她。手指攥着姜氏腰间的玉环左右磨蹭，一副极惹人怜爱的模样。

    姜氏被他缠得软了心肠，轻轻叹了一口气，摸着他的脑袋说：“好，应你。可要母妃陪郊儿一同前往？”

    “耶～”殷郊倏然自她怀中跃起，开心的欢呼，“多谢母妃，孩儿自去便可。”

    “一定要谨记不许莽撞，去看看就回来。”姜氏提醒，示意跟着殷郊的侍人照看好他。

    殷郊早已经跑开，遥遥传来一声“孩儿知道”。

    姜氏失笑，拿起笔继续看账。

    ——

    城外新建的营房门前广场上热闹非凡，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停放了许多车马，排了几溜的长龙。

    车还未到营房门口就动不了了，殷郊掀开车帘一看，嚯！好大的阵仗，堵得道路都窄了不少，他赶紧让驭马的下人停车。

    下人听言将马一勒，殷郊也不待其蹲在地上，他自己便“嗖”地蹦下了马车。

    “小心！”跟着他的侍人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他的手臂，劝道：“世子殿下，前面人太多了，还是回去吧。”

    殷郊不耐烦的甩袖：“休要多言。”说完自己便往广场前方走去。

    侍人也不敢再多劝诫，几步上前将挤在路上的人呵退。

    车流一直往营房后方行去，车上下来许多八九岁的孩童，身后跟着些仆役婢奴们，广场上车马踢踏，卸整箱笼，交谈询问的声响不绝于耳。

    殷郊来到广场前方站台，跪坐在案几前，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这热闹的场景，和这些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孩子。

    “嗬！嗬！嗬！”一队队戎装肃整的卫兵悍然入场，将仆役们驱赶至一旁，不许再靠近，随后排列站立，仆役们只能在边上张望，一时间给原本喧闹的气氛注入几分凛然。

    场上孩童们深知自己是被家中抛弃，送来朝歌为质的，心中不免凄惶。如今又被这阵仗慑到，大多脸色青白，有胆小的想往同来的仆人方向靠近，又惧怕那闪着寒芒的刀戟，眼眶里蓄满了泪，却不敢放声哭泣。

    此时，西方行来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位灵动的小小身影，自脱离了仆人往孩童聚集处走去。他仿佛一只掉进平静湖面的小蜻蜓，四处掀起涟漪，与这有些凛然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全然不在意这些侍卫，满心赞叹的看着这巍峨的宫城，新建的营房，还有人群集中的宽阔广场，口中发出：“哇——朝歌同西岐果然不一样！”

    他并不怕生，手搭在一人身上，说到：“你好呀，我叫姬发，来自西岐。”

    那孩子转过身来，满脸傲然的上下打量过他后，回答：“崇应彪，北伯侯之子。”

    “那是什么？”他指着广场站台旁两座雄伟的雕像，好奇的问到。

    “那是饕餮兽，王城入口处还有两只更大的，你没见过吗？”崇应彪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没见过，这是我第一次来朝歌！”姬发不介意他的神情，反而如实告知，“听说大王要从诸侯质子中挑选勇士，我好不容易打败了我哥哥才能来朝歌呢。”

    崇应彪听完怪异的看着他，周围的孩童也都望了过来。随后崇应彪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恶意的说：“我们是被送来做人质的，随时都有可能被杀。”

    “勇士从不畏惧死亡，只有最勇猛的人才能成为英雄。”姬发毫不介意的说到。

    “说得好，真正的勇士不会怕死。”人群中走出高个子的孩子，十分赞同姬发的话，“在下吕公望，扶风人士。”

    姬发转头惊喜的看着他：“你也来自西岐！幸会。”

    见他脸色苍白，姬发关心询问：“你可是坐车久了不舒服？我哥哥亦担忧我不服朝歌水土，替我准备了麦饼。待会儿我送与你一些。”

    吕公望摇头婉拒：“额，不用了，我只是……”

    “不用同我客气，有很多呢。”

    “你——”

    其他有人听见了也说：“我母亲也替我准备了些烙饼……”

    “这——”

    “我jiejie替我备了辣酱。”

    “唔……我有个仆役懂得些医术……”

    “嗯……好吧。”

    一旁的崇应彪听着十分嫉妒，他来朝歌父亲母亲什么也未准备，就连随行的仆人也不是从小照顾他的那些。

    他面带轻蔑，出声嘲讽到：“果然是西岐来的，只知田间藜麦，一群乡野之人，还想做勇士，简直惹人笑话！”

    “你说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

    “对啊，我们西岐如何就是乡野了？”

    他话中带着明显的歧视意味，惹得许多同样来自西岐的孩子不满，纷纷出声质问。崇应彪唇角翘起，表情依旧不变：“不是吗？西岐种麦而生，朝歌城什么没有，还准备麦饼，农夫的食物罢了。”

    “你！”姬发一团孩气的脸上涨得通红，在家中时从未有人如此同他说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气鼓鼓的望着崇应彪。

    “你如此说话，那你们北边境内以狩猎为生，未尝不也是乡野之地。”人群中一个声音传出。

    姬发听了也反应过来，眼睛一亮，附和道：“就是！那你们只知打猎，就是……就是猎户而已。”

    崇应彪大怒，抬手就推了姬发一把。

    他这一举动仿佛捅了马蜂窝，四周纷纷议论起来，哪有一言不合就打人的？

    “你干什么？说不过就推人。”有人质问。

    “就是，小气鬼……”

    “唉，气量狭小。”

    崇应彪被众人指责，顿感十分丢人。他在家中再不济也是伯侯之子，何曾有人敢如此说他。

    他无法驳斥众人，只能迁怒于姬发。

    “我不止推人，我还打人呢！”说完举起拳头就要揍姬发。姬发也不是乖乖任别人摆布的小孩，他仗着自己年幼，低身躲开比他高出一头的崇应彪，头顶在他的胸口，把他撞了出去。

    随后把崇应彪按在地上，骑在他身上，与之推搡殴打起来。有人上前将动手的二人拉开，也有人兴致盎然的在一旁叫阵助威。

    “别打了，别打了！”

    “呜呜呜，我要回家……”

    “揍他，揍他！”

    “打他的头，咬他手，对！啊哈哈哈……”

    “噢～打架啰～打架啰～”

    一时间，手足无措站在一旁劝架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的，生性怯懦被吓得哭泣的，众相皆有，场上乱做一团。

    而站在一旁的王侍卫队未有一人上前呵止阻拦，只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那两座气势迫人的饕餮兽雕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