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名指 (第1/1页)

    第3章无名指

    戴星台高一时曾因父母工作变动的关系转过一次学，由北到南跨越了很远的城市，恰好转到萧凡宋就读的高中。他们做了三年高中同窗，关系淡淡，在街头偶遇都懒得打招呼。他对萧凡宋的印象仅限于一个样貌漂亮但没什么笑模样的男生，瞧上去活似一块冰。

    真正熟悉起来，是在大学时期。

    大二时室友们陆续交了女友，只剩戴星台仍旧孤身一人。由于长得高大英俊，人也不难相处，对他表达过好感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各方面都十分出众的。

    然而对那些爱娇的女孩子，他却从未有过心动。细究起来他从没考虑过风花雪月之事，似乎在感情方面无所求。

    几位室友万分费解：“怎么一个心动的都找不到？也许你不喜欢女生，喜欢同性？”

    戴星台倒没往性别上想过。当晚下载了一部钙片，观看十分钟后，他看着自己裆部高高支起的帐篷，再联想从青春期至今，看av时要好半天才能有反应，心里便有了答案。

    如今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世俗对同性恋的接受度更高了，不过仍有一些泥古不化的人认为，这是有悖常理的。

    其中包括戴星台的父母。

    戴星台不准备隐瞒，也没觉得有何可瞒的，第二天便短信告知了父母。

    回应他的，是电话与短信齐飞的狂轰滥炸。

    戴星台无法理解父母的想法，就如他的父母无法改变他一样。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普通性取向的其中一种，在法律上也是得到认可的；而在父母眼中，则是独子一夕之间变成了不正常的、有悖人伦的“变态”。

    谁也说服不了谁，唯有僵持不下。

    再次遇见萧凡宋，是在昏暗的KTV走廊；他面色潮红，半眯着眼有些神智不清的模样，跌跌撞撞地一头栽进戴星台怀里，像只错失了方向的无助动物。头发被汗浸湿了，可怜兮兮地粘在皮肤上，黑发雪肤红唇，引人遐想。

    刚认清自己性取向，遇上这么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戴星台心里住着的那头鹿突然怦怦撞了几下他的胸膛。

    他脑海中竟然瞬间浮现出对方的名字，即使高中三年里他们交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帮我，帮帮我……”萧凡宋抬头努力看清楚被自己撞到的人后，呢喃着开口求助。他只是出来替同学过个生日，谁知被人觊觎上，不小心喝了加料的酒，着了道。

    戴星台伸手揽住怀里手脚发软的人，对方的身体热得不像话。大概是他的怀抱结实且温暖，让萧凡宋感到心安，几乎瞬间就靠了上去。

    他半拥着萧凡宋，走廊那边一个年轻人慢慢找过来，看见他们，尤其是他怀中的萧凡宋时，眼神一亮，那种光亮让戴星台感到不适。

    对方试探道：“你好，这是我的朋友，他喝醉了，我来接他回……”

    “滚。”

    戴星台懒得听他编。

    那人顿时愠怒，但暗自打量一番人高马大的戴星台，两相对比，心里打起退堂鼓。他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送萧凡宋到医院，戴星台垫付了医药费，陪他又是洗胃又是输液，最后在旁边的陪护床对付了一晚。

    这次重逢，可以说地点和情形都不尽如人意，但在戴星台的主动下，两人无可避免地熟络起来，发现彼此就读于相邻的大学。

    那时戴星台尚年轻，相信浪漫，也相信所谓上天安排。

    到大三，两所大学的学生之间突然传开X大的校草在追求Y大校草的消息。许多人起初不肯相信，直到这则桃色绯闻得到X大校草戴星台的证实。一夜间，两个校园论坛上的失恋男女人数暴增，不知几何。

    一旦真的喜欢上某个人，戴星台绝不遮遮掩掩，而会坦荡地表达出来。

    那天在萧凡宋的学校蹭课陪他，一名女生开门见山问戴星台是不是真的在追萧凡宋。

    他点头时半分犹豫都没有，神色间一派坦然：“是的，虽然他目前还没答应，但我的确在追求他。想要认真和他谈个恋爱的那种追求。”

    当时萧凡宋盯着桌子上的书不作声，面容也同往常一样冷若冰霜，只有戴星台注意到他耳根悄悄红透了。

    杨甫风风火火冲进酒吧，看见坐在吧台一角的戴星台，两眼一亮，“老戴！”

    他穿了件酒红色的真丝衬衫，还极sao包地敞露大半胸膛，三两步走到戴星台旁边坐下，顺便打发周围被好友吸引过来的狂蜂浪蝶，“诸位美女都散了散了啊，我兄弟早就走进爱情的坟墓沦为已婚人士了。你们围着他不如考虑考虑我，看见没，他手上还戴着戒……”杨甫说着伸手一指，突然噎住，“咦，你戒指呢？”

    戴星台放在吧台上的双手虚拢着酒杯，左手无名指上空无一物。

    没人留意他听杨甫提到“爱情的坟墓”时，眸光动了动。

    “帅哥，人家明明没结婚，你们编谎话都不事先通个气么？”一名美艳女人笑盈盈的，娉娉婷婷走到近前，藕臂一展，欲去搭戴星台的肩。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氛弥漫开，戴星台皱起眉，稍稍侧身，她的手便落了空。

    他转头看着身边的女人，礼貌地微一颔首，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遭蠢蠢欲动的女郎们听见：“戒指是无意弄丢了，我的确已婚。抱歉，我们有些事情要谈，可以给我们一些私人空间吗。”

    三两句把话说死，又令人无从拒绝。

    杨甫心道狡猾，明面上还是笑眯眯地给女士递台阶：“美女，他不解风情，你转下头，他旁边这位帅哥解得很。”

    美艳女人转头来看他，抿唇一笑，指尖夹着张纸条塞进杨甫大敞的领口，软腻的手掌柔柔按在他胸膛上，凑到他耳畔呵气如兰：“好，等你来解我。”

    走时不忘在杨甫颊边留下一个火红唇印。

    等人都散干净了，杨甫把纸条从衣服里掏出来随手塞进口袋，跟调酒师要了张湿巾，一边擦脸上的口红印一边稀奇问道：“今天下红雨了？你居然约我来酒吧。你，老戴，戴星台，婚后五年第一次踏足酒吧，还是跟我一起来——说吧。”

    戴星台含了口淡琥珀色的酒慢慢下咽，酒精刺激着味蕾，径直从喉管一路烧到胃袋。他正欲开口，又听杨甫说：“是不是我们公司要破产了？就知道没我不行。真破产了我倒不打紧，火速回家继承我爹的皇位，你，一穷二白的，别又得重新从搬砖做起……不然，等我继位了，尽量给你捞个清洁小弟当，苟富贵勿相忘嘛。”

    戴星台这才笑了，叫来调酒师给了杨甫一杯与自己一样的龙舌兰，道：“喝吧。”

    见他有了笑模样，杨甫不再客气，“怎么突然叫我来喝酒？一脸谁欠了你几百万似的。”

    戴星台沉默了片刻，说：“心情不大好。”

    “废话，问的就是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杨甫懒洋洋托着腮晃荡手里的玻璃杯，忽然脑袋上灯泡叮一亮：“因为婚戒弄丢了？”

    “……不是。”戒指还在，那不过是为了脱身胡诌的借口。

    戴星台摸了摸自己空荡的无名指，指根曾数年如一日地戴着一枚素面铂金戒指。因为他与萧凡宋都不是偏好张扬高调的人，当初求婚时他便选了这样的对戒，仅在戒指内侧刻了彼此的名字缩写。

    那枚本应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象征着爱情的戒指，如今每每多看一眼，只能令他感到灼痛与锤炼。

    昨天他将戒指取下来默然看了半晌。上面流动着莹莹的光泽，但才取下没多久就已失去了原本沾染的体温，触手冰凉。

    戴星台没再留恋，将其妥帖放进戒指盒，合上了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