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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电影院尿裤子 (第1/1页)
原本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是“江晓河”,平君觉得太平庸又潺潺弱弱的不够刚强,想给我改个霸气点的。可老爷子不让,说名字是我母亲留下的,一个字都不许动。于是,平君把我的名前后掉了一下,改成了“江河晓”。瞬间有了些派头,我们爷仨都很满意。 平君表面深沉不爱说话,其实内心住这个有趣且丰富的灵魂。 他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老师。从识字到自然主义文学;从万有引力到量子物理;从细胞分裂到演化生物学。这并不枯燥,他总能从生活的点点滴滴入手带我认识这个世界。其中包含去乡下他的奶奶家抓螃蟹捞黄辣丁,去博物馆看展览,讨论各种各样的电影,还曾在半夜爬墙去别人家院子里观察了一晚上的昙花。 我永远都怀念那些的日子。 这看似荒唐的寻欢作乐到他上大学后就少了很多。学医真是个苦差事,是个无论你有多聪明都无法投机的专业。也许是读了太多太多事关生死的书,他才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沉静。 即便如此,他偶尔也会给我惊喜。 我只讲一件事,当然和尿裤子有关。当时我已经上6年级了。 没及时上厕所的原因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校门口集合的时候就很急了,我跺着脚原地踏步等着老师说解散,好转头冲向厕所。 然后,站在午后和暖的日光下,隔着铁栅栏门我突然就看见了平君,他扬了扬下巴,脸上依旧没啥表情,我却已经激动像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 我快一周没见到他了。 “你怎么来了?下午没课吗?咱们去哪儿了?我不想回家,干点什么吧?你奶奶早上给我打电话了,说院子里的甜杏儿熟了,要不...” 我那时话很多,声线要变还没变,尖锐中混着点沙哑。 平君一边带头往地铁站走一边从他塔在手臂上的牛仔衣兜里抽出两张电影票淡定的在我面前晃晃,是“复仇者联盟。” “︿o︿/YES!” “我逃课了,回去别和爸说。” 快到地铁站,我才想起来还没小便,但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那般小孩子作为,怎么能连一泡尿都憋不住?我决定忍到电影院再说。 地铁上不算太挤,但也没空座。我踮起脚抓住扶杆,屁股撅的老高,就势挤压着双腿,努力忍耐着,嘴里还不停地和平君念叨学校的事情。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一定很滑稽。 小时候,如果我有问题问他,他要么不回答,一旦回答,就是平等认真的阐述。无论我几岁,他从来没有像对待幼齿小儿那样敷衍过我,也从来没有咿咿呀呀的模仿孩子的语调跟我说过话。 他很有耐心的和我聊着那些对他来说过于幼稚的事。时间过得那么快,没什么痛苦,好像一眨眼就到了。我前后搓着膝盖等开门,双手紧紧攥着书包带。 再忍一下就好了! 下车后,平君带着我落在人群后面,问,“你想去厕所吗?” 我那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和表情有多明显。彼时,在羞赧和吃惊的双重夹击下,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想。” 他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继续朝前走。 事实上,就算是逞强拒绝,无论我回答什么,哪怕是‘不用’或‘一会儿再去’都比这个‘不想’更好,‘不想’两个字从根儿上就否定了我需要去厕所这件事。 十几岁的年纪是男孩子最爱面子的时候,也是最想被认同为大人的时候。所以,假装自己根本不需要去厕所就是我那时在心理上能给自己找的唯一出路。 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钻了牛角尖,就是没办法撂下面子。 电影的前半段很精彩,我捧着可乐愣是一口也没敢喝,幻想着要能偷偷尿在杯子里多好。 几乎每隔一分钟我就得变换一个姿势,我假装裤子太紧或书包放的不合适,甚至抱怨椅子不够柔软。就这样,我像个多动症患儿一样坐立不安的忍了快两个小时。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坚持那么久的,又为什么不去厕所,就好像思维打了结,固执的像个傻瓜。现在想想几乎是不可能的,全靠着小男孩的自尊心在苦苦忍耐。我印象中从来没有憋的这么厉害过,下体几乎没感觉了,肚子硬邦邦的刺痛。 估计是实在看不下去我拙劣的‘表演’了,他把3D眼镜推到头上,压低声音问我,“你是不是要上厕所?” 我坚定的摇摇头。 他瞥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拉下眼镜继续忍受着我的‘蠕动’。 回想起来,他当时肯定也很痛苦。毕竟,旁边的我一直在疯狂的跳着‘小便舞’,而且明显为了面子铁了心要当个自欺欺人的傻瓜,他碍于要保全我那‘拼了命也要保全’的面子也不知道怎么戳破为好。 真难为他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我的呼吸已经急促到引起影院里其他人注意。 他再次把眼镜摘了,靠近我的耳朵,又问了一遍,“江河,要上厕所吗?” 我硬着头皮摇头。 “我知道你不想错过电影,”他委婉的为我找到一个台阶,“但你没办法一直憋到结束,快去快回,好吗?” 我犹豫了,因为真的太难受了,都出了一身的汗。 他干脆站起来,抓住我的胳膊,换上了命令的口气,“快点,我知道你忍不住了。” 我被他扯着站起来,腿上的力气一松,立马冲出一股尿液打湿了内裤,我赶紧坐回去,使劲扭着,试图把尿憋回去。 “江河!”他危险的眯起眼睛。 我最怕他眯起眼睛的样子。我捏住裤裆,硬着头皮跟着他走出了放映厅。 我边走边尿,尿液在裤裆里乱七八糟的飞溅,顺着裤管流进了大腿。 他仍然拉着我的胳膊,在僻静的走廊,我撅起屁股,再也不敢迈步了。 我弯下腰用那只没被他拉住的手紧紧压住下面,折叠成一个尴尬的90度。 “平君,平君,别拽我。我...”我太尴尬了,“我...”我试图平静点告诉他,“我没忍住。”像个颤抖的陈述句,很奇怪。 他皱起眉。 “我,我裤子已经湿了...”我顶着发烫的脸继续陈述。感觉尿液小股小股的在腿上蜿蜒流淌。 他低头打量我,目光逡巡在我的屁股上,我更加羞耻。 “你是傻瓜吗?” 他连拉带拽把弄到了厕所,我一路都在漏,站在厕所里边尿边解裤子,我特别想哭,但我知道,哭只会让我更加丢人。 我忍着眼泪,好好把剩下的都尿进小便池。 洗完手,我抹了抹眼睛,让视线重新清晰,从镜子里看到平君就在门口背对着厕所站着,替我拎着书包。我低头看到自己深蓝色的校服裤子湿到了脚踝,闪着那种面料弄湿后特有的亮光。 我后来疯狂的爱上尿湿这种裤子,也许和这次的经历有关。 总之,彼时的自己看上去特别的悲惨,都没什么勇气走出厕所。极度的羞耻让我产生了一种恍恍乎乎的窒息感,后脑勺在嗡鸣,胸口闷闷的有点想吐,又有点飘飘然的奇异感。 “我好了,走吧。”我咬着嘴唇来到他身边,尽量装没事人,伸手去接我的书包。 他瞥了我一眼,却将他的外套给我披上,叹了口气,给了我一个令人泪崩的评论,“我以为你已经长大了。” 那天晚上,在平君宽大温暖的外套里我放弃了做大人的念头,一路哭回了家。 他一手牵着我的胳膊,一手拎着我的书包,在路灯下拖出一高一矮两道长长的影子。 直到复联2上映之前,我才在网上补看了被我错过的结局。只不过,那时,沈平君已经不再我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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