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耳进城记_最后一次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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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次 (第1/2页)

    李耳记得那是一个比往常都热的夏天,他第一次坐轿车,第一次去到城里。

    陈自织说要带他去做检查,怕县里的医院不够专业,开车带李耳回了市区。

    路上两人都相对无言。除了最开始陈自织提醒李耳系安全带,全程就只有电台陆续播放着一些歌曲和无营养的笑话。李耳坐在副驾,从车窗往外看,路边的平房瓦屋逐渐变得稀少,上了高速后,一幅幅绿油油的风景映入眼里,又逐渐倒退消失。

    高架路上,景色不再,李耳忽而感到一阵疲乏。

    他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得到了休憩的间隙,在打电话给陈自织的前一天晚上,他捏着那张名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整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天不亮,他就守在了小卖部门口,等到开门了,给陈自织拨去了第一次电话。

    嘟嘟声响了两次,还没等到人接,李耳迅速将听筒按回去,挂断了电话,心神未定。

    等到中午时分,他调整好心态,又来拨第二次。第二次接的快,还没等李耳反悔,陈自织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提出邀约。

    李耳并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已经是一条被盯上的鱼,也并不知道自己并非身在大海里,而是陈自织的玻璃缸中。

    “你多久知道的?”

    在李耳闭上眼睛前,陈自织开口了。他目不斜视,继续盯着前面的路,好似不是在对李耳说话。

    车厢内冷气充足,李耳搓着衣角的线头,心脏狂跳,强作冷静地回答,“……昨天上午。”

    陈自织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皱眉问道:“知道了昨天下午还去打架?”

    这句话加上这种语气,像是在说,多大的心,也不怕伤到孩子。

    “……”

    李耳知道撒谎要真假参半,才更令人信服,他撇过脑袋,撑着下巴望窗外,半晌才说:“……不想要。”

    “你不想要?”

    陈自织的眉宇间出现一抹不解,他尾音上挑,像是在说,我的孩子你也不想要?

    “为什么不想要?”他见李耳不答,不懈追问。

    “什么……什么为什么?”李耳皱眉睨他一眼,“我是男的。而且……我、我也养不起。”

    得到客观的,非情绪化的解释,陈自织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轻轻嗯了一声,说:“……这确实,你还有个meimei要养。”

    “……你怎么知道?”像是被看到崽子的母兔,李耳听到有关李朵朵的事,心里紧了紧,他猛地看向陈自织,第一次看得那么认真那么紧,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李耳难得的大反应引得陈自织侧目,他压低声音笑了笑,像是哄骗兔子的灰狼,“我什么都知道,”他看着李耳,一字一句说清楚了,“所以你可别想骗我……也别想跑了。”

    李耳对上那双幽邃深远的黑仁狐狸眼,背上发寒。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上了贼船,并且随着自己的推波助澜,这条船越驶越远,回不了头了。

    船上不止李耳一人,李朵朵也被卷入了这场波澜之中。

    车子开了很久。冷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微凉舒适,李耳好久没感受过夏日的暖风吹过身体,只记得小时候也有那么一个黄昏,他坐在田坎前,燥热的风掠过汗湿的身体,无比惬意与清爽。

    即使身旁还坐着一个定时炸弹,李耳却在困意中逐渐松懈了警惕,他靠着车窗,眼皮发沉。

    朦胧间,陈自织转过头,好像对他说了些什么,他也不想听,烦躁地随便回了他句什么,便沉沉睡去。

    梦里的他回到了镇子村。他走过那条走过千百遍的芦苇道,两旁芦苇荡荡,夹着他向前走。他好似遇见了李朵朵,她光脚踩着芦苇,朝水塘走,要去游泳。

    李耳张口叫她回来,李朵朵却一溜烟没了影,等李耳仔抬起头时,发现天边的云团变成了一团燃烧火焰,它燃烧着,似乎要将田野烧光。

    那团火云近在咫尺,转眼间,李耳便身处火光之中。四周充斥着热意,烧得他汗如雨下,李耳着急地四下寻觅着出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去找李朵朵……

    醒来时,李耳身上热烘烘的,冒了些汗,车内的空调也停了,车窗摇下来一点,吹进丝丝热风。

    李耳难耐地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身上搭了件不算薄的外套,陈自织见他醒了,伸来一只手,掖了掖他颈窝漏风的地方,“车上只有这么一件备用的厚外套,我怕冷着你,就把空调关了。”

    他的好意让李耳有点难以接受。李耳动作缓慢的拿开衣服,坐直了,还是说:“谢谢。”

    “应该的。”陈自织打开副驾的窗户,李耳身上都是汗,吹着风凉快不少,也清醒了。

    他再一次忍不住看向外面。

    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在李耳看来,像是小时候站在苞谷地上,仰头看一幢一幢耸入天际的苞谷高粱。

    城里街道上的人都穿得很鲜艳,他们行色匆匆,互相见着了也不像村里或镇上的人相互认识般,不问好,也不打趣。

    街边还有许多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店铺,装修的都很漂亮,有些招牌是英语,有些招牌是数字,有些则只有一个意义不明的符号。

    李耳新奇地看着瞧着,陈自织觉得他像第一次离开家的小狗,对什么都好奇,却又拘谨的不敢上前。

    车子驶出街道,碾着漂亮的沥青路,开进一扇铁栅大门。进了大门,慢慢绕上几圈,像是登上一座小山,四周景色优美,绿化得当,围着一圈一圈的油绿树丛。

    每家每户都相隔几里,错落坐户在山丘和绿林间,虽然参差不一,但也别具美感。

    李耳不会开车窗,只能透过顶上一点小缝往外看,陈自织见状,降下车窗,任李耳瞧个清楚,“别把脑袋伸出去。”

    李耳悻悻收回脑袋。

    外面有一阵淡淡花香,迎着暖热夏风拂面而来,李耳转过头,刚好听陈自织说:“附近栽的晚香玉刚好是花期。”

    晚香玉。

    李耳看着傍晚的晖晖日落,夕阳慢慢下山了,他的心里陡生一股闲适。

    他总是这样,前方好多苦难和坎坷都排着队往身上砸,他却依然能在每次日落,每次花开,每次清晨出门听见鸟鸣时,感受到一点不合时宜的闲散。

    尽管只是雨点般稍纵即逝的确幸,也能支撑着李耳走很久。

    车速上山后就不算慢了,赶在日落之前,驶近了一座依山傍池塘的别墅。陈自织熟练的倒车入库,在此之前,他接通了一个电话。

    李耳就在旁边安静听着,像是等一个通知。

    陈自织给了对面一个地址,问了李耳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得到回答后,让对方尽快来。

    进了车库,李耳才恢复了之前那种箭在弦上的紧迫感,一路上他编排了无数种应对的方式和口供,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全忘干净了。

    李耳坐在副驾,丝毫不知情陈自织已经下车了,后者走了两步,才发觉李耳好像没跟上来,又回去为他拉开车门。

    “愣着干什么?”

    陈自织见李耳还坐在副驾,安全带牢牢实实围在身上,正被两只手无助地抠搅着。李耳抬头看了他一眼,“解……解不开。”

    开头系安全带都是陈自织帮忙弄的,刚刚他试着自己鼓弄半天,拽着带子拔了好久也没动静,想找陈自织求助时发现对方已经出去了,只能坐在位置上干着急。

    上一次出现这种又尴尬又火燎的情况还是他去政务大厅办事的时候。

    他第一次用自助饮水机,站在饮水机旁,没有文字没有图示,不知道该按什么按钮。来往的路人都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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