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2/2页)

    于潜突然变得更加愧疚，甚至觉得悲哀。

    阮星辰反而说：“知道了你们的故事，我其实挺开心的，我很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只是我从头到尾都是多余的，没有存在的必要……而且我本来就不想活了。”

    他浅色的眸子里满是诚恳，像深深的潭水那样平静，对于发现自己被当成替身这件事并不生气，也不困扰，似乎反而十分真心地认为自己不应该活着。

    于潜急道：“不是这样的，你没有任何错，你不应该承受这些，更不需要付出生命！”

    但言语总归是干巴巴的，阮星辰没有一丝动摇，而是交代后事一样说着：“我在上次换脚环时仍然用的我已经可以自己控制的旧的，且一直装作摘不下来。现在突然关掉，他们应该更倾向于认为我已经死了。我知道我已经是最后一个阶段的试验品了，”他笑了一下，“0825号，这次他们不能让我轻易死掉，否则就再难复生了——

    “所以，于潜，别让他们找到我，杀了我吧，求你了。”

    四十五

    于潜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他想起自己为写而早起考察时的朝阳，多么像阮星辰听到这段时眼里赤城又热切的光。他想起睡着了也想极力抓住光芒的阮星辰，为了能让他知晓魏冥珏的经历而不惜发着抖剖开自己伤口的阮星辰。

    或许在失忆时他还能为了自由不惜扭断手腕，但当他恢复了记忆，他甚至没有立场渴望自由，只觉得自己连存在都是多余的——看，本来也是，他早就被父母抛弃了。

    ……他甚至都已经不是活人了，荣穆竭尽全力去救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而作为替身，能看见魏冥珏再度和自己喜欢的于潜在一起，就已经够了。

    他自己本身没有价值。

    于潜混乱破碎的思绪随着泪水流出眼眶。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他说，“你不是什么替身，你就是你自己。”

    他眼泪流得汹涌，说话都不太清晰，但还是坚持着说：“你的价值就是你是你自己。你喜欢画画，喜欢自由，喜欢听我聊去世界各地的经历……既然这样，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啊，我可以带你亲眼感受一下。你还想弄清楚那幅画上的人是谁呢……你……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有些语无伦次，生怕自己表述得还不够清楚，于是用力抱住阮星辰，反复说着：“你很重要。”

    阮星辰似乎是有些无奈，刚要开口说话，于潜唯恐他又说出什么要轻生的胡话，但又不知道怎么阻止，红着眼睛手忙脚乱地捂住了他的嘴。

    阮星辰：“……”

    他眨眨眼睛，示意自己不说胡话。

    于潜这才犹豫着松开了手。

    重获嘴巴的阮星辰这次没急着开口，而是沉默片刻：“你给他们打电话吧，就说找到我了。”

    “真的？！”于潜还带着哭腔，又惊又喜。

    “嗯……毕竟，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四十六

    阮星辰被两人着急地送回去检查治疗，应该是如他自己所说，他目前的身体是最后一个试验品，很重要，关乎阮星辰彻底的生死。

    听闻于潜说阮星辰又回到了地下室，两位医生倒是没有表现出生气或是责备，这让于潜复杂的内心好受了一点点，默默等待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为阮星辰祈祷。

    时间飞快流逝着，但于潜却很焦急。终于等到魏冥珏出来了，他解释道，阮星辰的情况比较糟糕，但凡于潜再晚一刻钟给他们打电话，人可能就真的没了。而荣穆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现在还在里面做收尾工作。

    于潜暂时放弃了进去看看阮星辰的想法，回想起阮星辰一心求死的原因，心情很复杂。

    他们出了地下室，终于吃上了一顿称得上是晚饭的中饭了，于潜斟酌一番，终于将内心的顾虑问出来。

    “魏哥，阮星辰对你来说和我一样吗？”他还是不能接受魏冥珏找替身的行为，算是委婉，也是自己不愿提及，回避了直白的“替身”二字。

    魏冥珏明白阮星辰可能对他说了些什么，而且荣穆又告诉他于潜不仅容易吃醋，到了一定程度甚至会深深地自我否定。虽然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图，但表明忠心道：“没有，肯定是你最重要。”

    于潜想起阮星辰淡漠地自称“赝品”时的表情，心里有些替他不平，低头沉默了片刻。

    魏冥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没有出声打扰，良久，于潜下定决心一般宣告：“魏哥，我不想被关在地下室了，我想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地去各个地方，我还想和《日暮》剧组签约去跟组看看。”

    魏冥珏越听脸色越黑，而且于潜一脸认真，不是在和他商量的语气。其实他清楚，他们的这场囚禁，如果不是于潜心甘情愿，他是找不到理由关住人家的。但他又不希望于潜离开，只好像前几次一样选择了沉默。

    “魏哥，荣哥曾骗我你只是将我当所有物，虽然也真的倾注了感情，但并不能被当作‘人’看。我相信过，又不信了，因为你说你爱我。

    “但魏哥，你爱我是不能关我一辈子的。”

    于潜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