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人问过他痛吗 (第2/2页)

暂的笑声，接着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他默默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里。

    窒息中，他在心中默念：白城，白城，白城，白城，白城……

    温暖停留过又消失了。很好，就这样毁掉一切，毁掉所有新鲜生长的绿芽，只留下枯枝慢慢腐烂。

    叶祈起身走到行李箱旁，蹲下身继续收拾行李箱，有液体不停滴落在他手背和刚收好的衣服上，他伸手摸了一下脸，湿漉漉的。

    他胡乱擦了擦脸，面无表情地合上行李箱。

    “院长带他去了花园。”护士笑着回答：“自从院长回来后，齐先生恢复得越来越好了呢，脸上也多了很多笑容。”

    叶祈怔了怔：“是吗？”

    “嗯。”护士点头：“我带你去找他们。”

    “多谢。”

    跟着护士走过长长的走廊，叶祈听见路过的几个护士在讨论：“院长脾气真是好啊，之前被那个病人伤成那样，现在回来了又马上去照顾人家。”

    “那个病人只听院长的话啊，又实在是很漂亮……”

    “我听说那病人的家属是院长的朋友，或许因为这个才这么关照他？”

    很快几个人的讨论就听不清了，叶祈跟着护士进了花园，这所价格昂贵的私人医院有一座很大的温室花园，里面零星坐着几个病人。

    远远的，叶祈看见院长推着齐至站在一片花前，齐至靠在轮椅椅背上，仰着头微闭着眼，文质彬彬的院长站在他身后，正在用一把木质梳子为他梳头，两人脸上都带着笑。阳光从头顶的玻璃投射进来，洒在两人身上，看着像一副画。

    叶祈的心猛得收紧，他快步闯进这美好的画中，齐至听见声音，睁眼看向他，笑道：“小祈，你来啦？”

    那微笑温柔得令叶祈陌生。叶祈抿唇看了眼齐至，又看向齐至背后的院长，眼神警惕得像头不安的小狼。院长抬手推了下自己的金丝眼镜，语气熟稔地微笑道：“怎么没提前说声就来了。”

    叶祈冷道：“我来还要跟你报告吗？”

    齐至立即皱眉道：“小祈，不许这么没礼貌。”

    “没关系。”院长微笑摇头：“也该回去了。”

    “啊……”齐至有些失落地低下头：“这么快……”

    “明天我还会来的。”

    叶祈不悦地上前一步，挤开院长，手搭在轮椅上：“我送你回去。”

    “好。”齐至微笑起来：“小祈，你也不用担心我，你父亲总是来陪着我，我觉得自己快要好了。”

    叶祈愣了下，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只冷硬地说：“我们回去吧。”

    叶祈进了院长办公室，冷着脸坐下。院长放下手中翻阅着的病历，抬头看他，温和道：“之前的心理诊疗你都没有出席。”

    “没时间。”

    “为你换一个心理医生如何？我们院新来了个心理医生，很……”

    “都一样。”叶祈冷脸道：“你们同样的话术，同样的名词，听得我恶心。”

    院长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先对医生敞开心扉的话，我们是很难真正治愈你的。”

    “叶全浩倒是相信你，将齐至送来你这里治疗，这么多年也没有治好。”

    “你的病情和小至的病情并不一样。”

    “小至？”叶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冷笑一声道：“你们什么关系，叫得这么亲密？”

    “让你感到不适了吗？”院长好脾气得笑笑：“抱歉，我们曾经是同学，上学的时候叫习惯了。”

    “我不管你们之前怎样、认不认识，总之，以后不许你再给齐至梳头发。”

    “原来你今天同意诊疗，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院长五指交叉在一起，看着他，脸上已经带着笑：“梳头发这件事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就是不许。而且，今天开始，你离他远一点。”

    “所以……”院长放下手，微笑问道：“看见你爸爸幸福，你会感到痛苦吗？”

    叶祈瞳孔紧缩，像是被踩中了痛脚一般猛地站起身，恼道：“你在说什么？”

    “你想……造成你不幸的人怎么可以卑鄙的幸福呢？必须要和你一样沉浸在痛苦中才行，是吗？”

    “你闭嘴！”叶祈情绪失控，一把抓住院长的领子：“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如果你一直沉浸于过往，只会陷入恶性循环的自我折磨。”院长语气很淡：“叶祈，你明白正在折磨你的是你自己吧？”

    最终，这场诊疗以叶祈掀了桌子被保安带走结束。

    院长对着镜子扶正被叶祈扯乱的领结，又去了齐至的病房，摒退其他护士后，他拿起木梳为坐在窗边的齐至梳头。

    齐至感觉到他的动作，不安地抬头看他，问：“全浩，你又和小祈吵架了吗？”

    院长的手顿了下，垂眸轻叹气道：“他现在叛逆了许多。”

    “不要怪他。”齐至失落道：“是我对不起他。”

    “也不怪你。”院长摸了摸齐至的发顶，温柔道：“是我做得不够好。”

    齐至抬眼看院长，又笑起来：“等我的病好了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嗯。”院长抓紧手中的木梳，俯下身，轻轻亲了一下齐至的脸颊。

    不会有这一天的。

    他想。

    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