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死亡 (第1/1页)

    我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

    我只看见沉默巨龙张开了嘴，秦岭和诺瓦已经反应了过来，诺瓦直接从我手中抽走羊头短杖，引起了地上死国的震荡，秦岭一胳膊糊在我脖子上把我挂倒在地，我只觉得背部和后脑勺狠狠撞上了坚硬的平面，一时间眼冒金星，头晕还想吐。

    秦岭还趴在我身上，我推推她，她却没有反应。我心漏跳了一拍，连忙坐起身来扶住她。

    秦岭的身体向后软倒，一双大大的眼睛失神地看着天空，我颤抖着手把她翻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扭开头在一边呕吐了起来。

    她背上的皮rou都没了，像是被粗糙的砂轮磨过，血rou模糊中苍白的骨骼分外刺眼。被骨骼包容着的内脏颜色还很鲜艳，但是已经不再鼓动，一块尖锐的三角形玻璃从她背后刺入，深深嵌进了她的心脏里。

    我狼狈地坐在地上，响站起来以后赶紧跑过来查看秦岭，我看见他摇了摇头，抚上了她的眼睛。

    “……她、她怎么了?”我听见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出，牙齿上下打着架，口腔里满是胃液胆汁的苦味。

    响说：“她死了。让我看看你受伤没?”

    “死了?死了……”我喃喃自语，响没有搭理我，径自检查我的五官和肢体。“我是不是在做梦?其实我还在黄昏驻地……”

    响检查完了，确定我没什么大碍，才说：“我知道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很难接受，但是就是这样，她死了。你要是觉得遗憾，就负责把她的尸体带回去，因为待会儿我也没余力去背她了。”说完，他就向离我们最近的诺瓦走去，想要帮他检查一下，被诺瓦拒绝了，指了指前面和他说了什么，响点点头，站在原地等待。

    我看着诺瓦，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向诺瓦跑去，嘴里叫着：“诺瓦！秦岭她——”

    诺瓦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双冰冷的金瞳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我的头顶，我失去了叫嚷的力气，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诺瓦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和我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紧抿嘴唇，向前方小跑过去。

    在我呆立原地的时候，衣角被轻轻扯动，我低头看去，原来是睡鼠。她也受了点伤，苹果似得小脸蛋上有一道擦伤不断冒血，我想替她擦掉，但是伸出手就看见我双手都沾满了血，秦岭的血。

    睡鼠说：“秦岭不是为了保护你而死的，不要自责。”

    我没有说话。

    睡鼠继续道：“她以为雷击会重创沉默巨龙，所以没有用结界符咒，这才会被沉默巨龙的声波击中。但只是这样的话她也不会死，致命伤是那块玻璃，能防御声波的结界符咒防御不住物理，所以今天——”

    “你是说她今天死在这里是必然的吗?”

    睡鼠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你希望能够摆脱害死队友的阴影，就去打败沉默巨龙。”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哑声道：“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吗?实不相瞒，以我的脑子能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引雷了，但是成功了吗?我……”

    我竟然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因为我的自以为是，以为用雷暴攻击沉默巨龙是一个绝世好办法，结果换来的却是秦岭的死亡……我抬起头，眯起眼睛眺望战场，诺瓦正在用魔法把受伤的队员运送到响的身边，响直接在原地坐下，身上散发出了绿色的微光。

    这么多人因为我自信满满的胡思乱想受了伤，我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羞愧，耻辱，愤怒，悲痛……我无法清楚准确地描述我现在的心情，但是如果现在我面前有一把刀，我大概已经把它插进为我的大腿里了。只有这样我的自责才会暂时放过我。

    睡鼠叹息一声，松开了我的衣角，说：“也许你之前的猜想是对的。”

    “……为什么。”

    睡鼠说：“你以为诺瓦是怎么一边扛着沉默巨龙的攻击一边把伤患送回来的?”

    我怔住。

    睡鼠说完那句话就没有再开口，而是和鲸鱼一起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块压缩尼龙布，抖开以后把秦岭的尸体包裹在里头，成了一个简易的裹尸袋。

    这时诺瓦在链接里说话了：“地上死国快要崩塌了，我要打开亡灵国度，你们聚在一起，不要乱走。”

    响对我和双胞胎招了招手，我们便带着秦岭的尸体一起靠近了伤兵营。响看到我们过来了，便在空气中划了一个圆，绿色的光罩从头顶扣下，把我们笼罩在其中。

    而在前线的数名魔法师也都聚集在了一起竖起了光幕，失去他人掣肘的沉默巨龙立刻对诺瓦发动了攻击，诺瓦身边漂浮着数枚光球，每抵挡一次攻击就会消失一枚，而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沟通天地之力。在身边的光球还剩下一枚时，他睁开了眼睛。

    惨绿的光芒点亮了他的眼睛，残破的地上死国再一次凝起了绿雾，而这次和之前不同的是，在光幕以外的地方都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和那些身形隐约的亡魂不同，真正的亡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地上死国每一个角落。

    他们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只是身上都散发着黑色的光芒。

    就像龙的灵魂之光都是灰色的一样，亡灵的灵魂之光都是黑色的。

    沉默巨龙的技能似乎CD完了，在触手攻击无效的情况下，它微微向后仰，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

    “嘶——昂——！”

    威势不下于刚才的声波又出现了！我似乎能够看到那透明的音浪在空气里飞快扩散，在快要接近我们这边的时候，我听到了马的嘶鸣。

    不得不说，还挺死亡金属的。

    我循声望去，就见一名身上染着黑色火焰的金发男子举起长剑对着前方一挥，飞驰出去的剑气凝成了一道淡紫色的月牙，撞上声波后爆出了一声巨响，然后回归安宁。

    金发男子双腿一夹马肚，骑着那匹身上斑斑驳驳都是腐烂伤口的骏马步伐矫健地向诺瓦奔去。

    没想到能够一击削掉人皮rou的声波，那名金色长发的亡灵只是挥了一剑就抵消了。

    其他人也没想到，面面相觑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神情。既然诺瓦这么强大，那么我们屠龙的成功率就比之前高得多了。

    忽然，我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倩影，下意识地站起来冲了过去，睡鼠想拉都没拉住，在光幕里大喊：“你要去哪里！”

    我没有回答，而是向着那个方向奔去，大喊着她的名字：“秦岭！秦岭！阿岭！”

    那道身影顿住了，缓缓转了过来，正是秦岭苍白的脸庞，她还是那么美丽。

    秦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嗨，钟小明，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出现在亡灵国度里。”

    我说：“你的身体还在那里，我们马上帮你治好，你回来好不好?”

    秦岭缓慢地摇了摇头，“你们做不到的，加上诺瓦也不行，没有人能让死者重生。”

    我抹了一把脸，泪水让我的眼睛模糊，都看不清她的脸了。

    “那我们先回来，再想办法，阿岭，你舍得梅jiejie吗?还有文书他们……”

    这时的链接里传来了诺瓦的声音：“钟日月，回去，亡灵国度会污染活人。”

    我还是看着秦岭，这个爱穿裙子，坐姿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我等她点头，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伸出手推了我一把。

    “回去吧，钟日月，我的死不是你的错，把我的尸体带回去。”

    我还想说什么，忽然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那名金发亡灵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将我强行带去诺瓦身边，可我还在看着她，看着那娇俏女孩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