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章/晚安忒斯塔 (第1/1页)

    在空旷的教堂里传来空灵的音乐，在神迹消失的无望空间中回响。如同无数鸟儿飞向天空，又如同玻璃碎片坠入山谷。

    银白色头发的少年坐在管风琴前的长凳，脚下踩着踏板，手指在琴键上上上下下地飞舞。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不发疯的时候，还是个挺好的同伴的。忒斯塔想。他百无聊赖地在教堂里晃悠，不时的去辨认一下早就坏得认不出模样的画像。

    说来也奇怪，他身后的伤口已经好多了。从早上到现在傍晚，那些痛得他觉得已经刻进他骨头里鞭痕迅速地消肿了。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现在都已经可以仰躺在长椅上听管风琴了。

    就是听多了也有点无聊。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神父站的讲台一侧，看着那本厚厚的圣经。他从眼角瞟了银发少年一眼，看他没说什么，就把书陈旧的烫金封皮揭开。第一页什么字都没有印，发黄的纸张上隐隐有点烧焦的痕迹，右下角用漂亮的花体写着一个词：Will，不是印上去，而是用钢笔写的。

    “威尔。这是你名字？还是你爸的名字？”忒斯塔回过头问。

    “我的。”少年停下手里的动作，整理了一下他白色的头发。“你可以看，但当心别弄坏了。”

    忒斯塔冷笑一声：“我才不看呢。”可是手指还在翻着那些泛黄的书页。这本书虽然旧，但版本却没有老到哪里去，里面甚至有黑白的线描插图。

    忒斯塔看着其中一副说：“上帝烧掉了一座城，因为那里的人全都背信弃义。”他翻过一页，又说：“不过呢，他说如果这城里还存在着一个信仰着他的人，他就饶过这座城。”他若有若无地看了威尔一眼。

    “什么？”少年问。

    “没什么。”忒斯塔说。“我就是在想，反正这个地方都要毁了，等到千日时间到了，我们都得变成灰土或者焦炭，你还守着这干嘛。”

    “那可不一定，”威尔说，“万一有人拿出了人类清白的证明呢？”

    忒斯塔又冷笑一声，他凑近少年的脸，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样貌这样特别，还能调用教堂里残存的神力，你是神之子吧？”

    少年没答，半晌，点了点头。

    “我听说他死了。”忒斯塔背过身去，“嘛，不过那不重要。我今天一直在看你，觉得你挺好的，你那么信仰他，我说他一句你就差点把我腰踢断，这都不算你的虔诚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算是祂造的人偶，所以，我不能算在人类里面。”威尔回答。

    忒斯塔哈哈大笑：“那可难办了。以我所见，外面恶魔自然不必说，人类根本搞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地方迟早得塌。”他说着，轻轻扣了扣墙皮，就有一大块土石掉了下来。

    “这个地方在一天，我就看住你一天。你别想再从我身边逃走。”威尔说。

    “要不，你跟我走呢？”忒斯塔突然灵机一动，“我知道你出了这个地方就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我可以保护你穿过已经变异的人类和恶魔，然后你就可以和其他幸运的人类一样逃出城去了。你是他的人偶，他不会舍得你死........”

    他突然止住了，因为他看到少年的脸色不太好。

    “不要再动出去的念头。”威尔冷冷地说，“我说过了，我不走，你也不许走。下次再说这种话，我真的会打你的脸。”

    “我是为你考虑。”忒斯塔有点委屈地说。“行了，我不说就是了。”他嘴上服软，心里实际上为少年的顽固吃了一惊，感觉说的不管用，恐怕只能智取了。现在只能先跟他耗着。“天黑了，你是要睡觉的对吧？”

    “当然，你也要。”忒斯塔一边点了一根蜡烛一边说，“我们要没有蜡烛了，没有东西可以给你照明，我夜里视线又不好。”

    “可是我是恶魔我不用睡觉！”忒斯塔嚷道，“我就在这大厅里坐着呗，没事看看月亮。”

    威尔冷冷地回道：“谁相信你会一直好好呆着。而且现在已经没有月亮了，天上都是浓雾。你跟我来。”说着就端着蜡烛走了。

    忒斯塔只好跟上去。威尔绕到管风琴一侧，从口袋里掏钥匙。这时忒斯塔跟着他摸索的手指，这才注意到，原来在巨大管风琴柜的斜下方有一个小门，可以让一个成年人猫着腰进去。

    “这里本来是放置杂物的，后来我把它清洁了一下，放了个吊床。”威尔说，“你就睡在这里。”

    “你是布置好了一切等着我来住是吗！”忒斯塔忍无可忍说，“为什么那里会有手铐！”

    “是的。”威尔毫无歉意地回答，“当然啦，我知道那个关不住你，不过你晚上最好不要离开，不然那个就给你铐上。”

    “我不能像人类一样睡觉！”忒斯塔气得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知道恶魔暂时停止活动是因为被干扰，而不是因为困了！这点跟植物是一样的！”

    威尔淡淡地透过眼罩看了他一眼，说：“原来如此。那看来揍你一顿你就能睡了，是吗？”

    忒斯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终于妥协说：“好好好，我能睡，我能，不用你动手。”

    威尔哼了一声，走到吊床的一角，拿起一根垂吊下来的线绳说：“如果你很着急需要我，就拉一下，我就会知道。”

    忒斯塔心里想，我才不会叫你呢，但嘴上还是嗯嗯地答应了，不愿意去看他。

    少年交待了这一切，吹熄了蜡烛，从腰间掏出小小的钥匙，从外面反锁了。昏暗的窄小空间里，忒斯塔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吊床上。

    威尔站在门外，摘下他的天鹅绒眼罩，睁开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他看着紧闭的门，小声地说了一声，晚安，忒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