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 (第2/2页)

同他说，他也不觉得自己身为男子，却长了女子阴xue有何不对。又有当世唯一的真龙血脉藏于体，龙且吟甚至还觉得此乃天道之意，自己无论男女都可为真龙延续血脉。

    尧知风对这说法深感无语。也不知该说龙且吟木头还是豁达。

    说回当下。龙且吟体内女子脏器确实有些幼小稚嫩，比起寻常女子而言，恐怕其实不得孕育。然而不知是这《引渠道法》之功效，还是单纯得了男人阳精，那幼嫩器具如今颇为迅疾地生长成熟，大抵只消一月便能与寻常女子一般。也正因如此，龙且吟才会觉得腹下不适。

    尧知风虽元阳尚在，但并非古板之人。起初龙且吟误修道法，尧知风多番劝谏，雌伏不能，那居于上位龙且吟总是能一试的。只是龙且吟疑心过重，又用怕阴阳同体一事暴露出去搪塞，尧知风只好作罢。

    飞帆之上，得知龙且吟动用灵力杀了袭击庞玲珑的歹人，这才反应过来为何龙且吟急着回城。然而行程难改，尧知风不得已，往柳云清身上引火。

    结果便是一回成，眼下尧知风却怕回回成——笑话，彼时能和此时比？龙且吟要真是因此揣了崽子，尧知风都要不管不顾先一步斩了柳云清！

    思及此，医修一脸愁容。他已是将那《引渠道法》翻来覆去寻根究底地好好研究过，还是不禁感慨，留下这本功法的女前辈当真是英勇可敬之辈……

    但对自家二弟而言，全盘托出总比有所隐瞒要能博得信任，尧知风也并未欲要隐瞒，就一五一十地全都抖搂了出来。

    “你这腹痛，即意味着它们将要长成，长成后就，就……”

    “可如女子有身孕？”

    龙且吟倒是不忌讳，噎得尧知风险些上不来气。

    “咳、咳，没错、没错……”

    尧知风愁得很，男子怀孕属实古怪。就是对女子而言，堕胎也好分娩也罢，都是极疼的，伤身子不说，还有可能陨落。这男子若是有喜，也不知是更疼更难了，还是能因着体魄比女子强些而有所缓和。

    不论如何，若是危及龙且吟性命，尧知风势必会极力反对。

    “正是如此。虽说这引渠道法不练有损灵力，但补益灵力有的是法子，若是真……真成了，可是会有性命之忧，冒不得这个险。”

    龙且吟却不以为意：“无妨。修道之人本就逆天而行，无危不得机，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小事？！”尧知风吓得声调都歪扭，“此中可是有隐情？先头你可不是这般态度！”

    龙且吟依旧不为所动，神色淡定，划开食指逼出一滴心头精血，又裹上一层透蓝水液，如此合成一团飞至秋不涸额上。

    精血悬停，灵力则渗入肌肤，交织缠绵而成的法阵甚是熟悉，待法阵绘成，那滴泛着金光的鲜红血滴才落入法阵中央，一同消失在秋不涸额间。

    尧知风自是认得那法阵：“蛊阵……”

    “修士育子本就不易，哪有那么容易便能成事？何况盘龙城如此地界，可是连一幼子也养不得？“

    尧知风又急了：“这哪是养孩子的问题……！”

    “百年前，千机楼灭门一事你可还记得？”

    “这又是什么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

    尧知风兀的止了话头。

    “……玲珑救下的确实是他，此事又与千机楼有何干系？”

    “在盘龙城挂差事的，跟求神兽精血的乃是同一人。”

    医修终于沉下脸色，忆及此事，眉头微蹙。

    尧知风虽与龙且吟担保，不将龙且吟真龙血脉一事告知庞玲珑、尧知雨与秋不涸三人，但龙且吟乃人妖混血一事，凡是与龙且吟相熟的，都有所耳闻。

    至于盘龙宫，城内众人也只做传闻对待，并不当真。于是当城中有人挂起任务，欲求神兽踪迹、或是神兽真血时，盘龙宫内惊起波澜。

    只是这任务挂了许久，并无人搭理。即是说司事殿并未派人将任务取下，也无人领走。这么过了十数年，才因那求人者失望而归而被取下。

    不过，不出一月，屠灭千机楼的差事就挂上墙头，此事才真正引得盘龙城乃至修真界大起波澜。

    只是，无人知晓，此二者竟来自一人委托。

    盘龙城为何能令众修士趋之若鹜，盘龙城为何能中立道、魔、妖之间而屹立不倒，甚至负有盛名，便是因为其守口如瓶。

    任何人不得知托事人之名，为便于领取报酬，只得将报酬与所托之事记以相同字符。随后收入司事殿，封尘不得见日。

    至于这独一份的名单，唯有盘龙城主自知。

    因此众人皆不怕秘辛被人窥探，皆不惧违心缺德之举遭人唾弃，皆来盘龙城投一份文书。最后秘密皆归盘龙城主所知，何人不反过来惧怕盘龙城？

    而到了龙且吟这里，本互不相干的众多托事有了干系，纵观寰宇，自有脉络存于心，这两件求血灭门之事也变得蹊跷。

    “你的意思是，屠灭千机楼之人，是为了千机楼中神兽血？”

    “恐怕是这千机楼，有他们所寻之人。而且……”

    “千机楼中，有人与此人尚存于世。”

    尧知风不再言语，阴沉着一张脸去摸秋不涸的腕子。因着龙且吟的心头精血和灵力，秋不涸体内余毒只剩一两分，已不碍事。

    两个弟弟都遭人窥觊，甚至一人负伤，尧知风再如何性子温顺，也起杀心。

    “神兽血……若他们是杀光所有人都不曾知晓去处……若是知晓也不敢穷追……”

    “西北蛮荒。”

    “唯此地妖族兴盛，亦无修士敢鲁莽闯入。”

    尧知风又转头去看龙且吟，后者腹下阵痛消散，此时靠在木椅上，姿态雍容华贵，浓眉舒展将戾气凝作淡漠，好似口中所议不过家事。

    “你也给云清用了此阵？”

    龙且吟点头：“你这动不动便亲近他人的性子应当改改。”

    “怎么，你吃味啊？”

    “呵。你徒弟莫要吃味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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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莫提他。”

    尧知风眉头又蹙，问道：“你可真是要对他下手？”

    龙且吟闭目养神，十分悠哉：“时机转瞬即逝，玲珑可没救下第二人。”

    “那你可想过玲珑的意愿？”

    男人沉默，睁眼。

    “……只怕由不得她了。”

    尧知风再问：“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动情了呢？”

    龙且吟未答，只飘然起身。

    “我不信玲珑，不信不涸，亦不信他。”

    “——我不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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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且吟亦上前探查秋不涸的经脉，尧知雨是半个医修，将人打理得妥帖，已是不需二人担忧。

    “知雨已经将他们四人安置妥当，也叫了那名妖修去回春殿寻你。今日你且好好休息，明日再议便是。”

    义弟这番沉稳冷静、运筹帷幄的模样总显得比他还要年长，心思细腻机关算尽，甚至更能胜过庞伟山七分。尧知风不愿也无话多说，应下龙且吟的话头。

    “晓得了。你也歇息去吧。”

    于是门扉开了又合，徒留尧知风一人长叹。

    不信至亲、不信挚友，自是连尧知风也不信的。

    不信，又谈何动情？

    他不信人，亦不信妖，不信道魔妖，便是盘龙城屹立之基石。

    他便是谁也不信、谁也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