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2/2页)

人相对无言，门外的人却没有心思观看哑剧。

    “两位顾客，”餐馆经理边敲门边问，“你们还好吗？”

    看样子，是必须要做出回应了。

    两个人又互瞪了两三秒，最后，荣沛楠做出妥协，放弃与丛安的对峙，转身打开隔间的门，对门外的餐馆经理说：“没事。我朋友吃多了，有些不舒服。”

    吃多了，然后两个人一起进到厕所隔间里面去吵架，这理由明显是糊弄人的假话。不过，真话假话并不重要，只要里面的两个人停止争吵，不会引发更大的矛盾，餐馆经理就不会去深究。他探着头，望着站在荣沛楠身后的丛安，适时关心地问：“先生，您还好吗？需要我帮您找些助消化的药吗？”

    丛安别开视线，没有回话：他不想配合荣沛楠的表演。

    “没事。谢谢关心。”荣沛楠说完，拉着丛安，与餐馆经理告了别，然后快步走出卫生间。

    两个人再次走出餐馆的一瞬间，丛安愤然甩开并没有特别用力拉他手臂的荣沛楠。

    荣沛楠在丛安开口责骂之前，快速讲出方才被打断的话：“是凌浩野弄的吗？”

    丛安怒目圆睁，不答反问道：“是又怎样？”

    是啊，就算是凌浩野弄的，又能怎样？难道真要像凌浩野说的那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然而，就算是要报复，也轮不到荣沛楠去做：在这件事情上，他就是个局外人。

    他这个局外人，不能去替丛安出气，也用不着去替丛安出气——这是丛安和凌浩野的相处模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出了什么状况，别人都管不着。

    是啊，荣沛楠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与资格。

    他不甘心，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丛安的一意孤行。

    “你们一定要用那样的相处模式吗？”荣沛楠是在提问，也是在埋怨，“就不能换一种吗？”

    换一种？换哪种？丛安不知道其他的相处模式，他从他有生以来唯一一位男友——凌浩野那里，只学到了这种模式，以至于不用这种模式，他都无法获得快感。

    他没有别的路能选，只能选这条被凌浩野践踏的路。

    丛安不忍心告诉荣沛楠这个残酷的事实，只能求饶一般的对荣沛楠说：“你就别管我了……”

    不管？荣沛楠怎么可能做得到不管丛安？

    不，他永远做不到。

    “丛安——”荣沛楠还想再说点什么。

    “别说了。今天就这样吧。”丛安却不给荣沛楠发言的机会，甩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快速走开了。

    “丛安！”荣沛楠喊着丛安的名字，上前追了两步。丛安没有回应，更没有停下。荣沛楠停下脚步，放弃追逐——不是他追不上丛安，而是荣沛楠意识到就算他追上了丛安，也劝不动丛安这头倔驴。不仅劝不动，还会因此惹得丛安不高兴。荣沛楠不想让丛安不高兴。

    但是，丛安被虐待这个问题必须尽快得到解决：荣沛楠不希望再看到遍体鳞伤的丛安。

    被虐待的丛安执迷不悟，根本不听劝，没办法，荣沛楠只能调转方向，去找施虐的人谈一谈。

    荣沛楠给凌浩野发消息，说有事找他谈，希望和他见一面。

    上大学的时候，荣沛楠和凌浩野是同班同学兼室友，因此两个人几乎天天待在一起，放假了都会隔三岔五地约着见一面；本科毕业后，荣沛楠选择出校就业，凌浩野选择留校读研，两个人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形影不离，但是为了维系珍贵的友谊，他们还是会时不时地抽空聚一聚。

    不过，不是每次邀约都能成功——他们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烦恼，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有心情和时间与旧友相聚。

    因此，得到凌浩野的回复，说是他最近有些忙，暂时没空见面的时候，荣沛楠并未多想，而是退而求其次地表示那就网上聊聊吧，就几句话，不会耽误他太多的功夫。

    “可以；你说吧。”凌浩野回道。

    荣沛楠自小就不懂得什么叫委婉，长大了也没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没少因此得罪人，也没少因此挨教训。其实荣沛楠知道，有些话需要转着弯地说，但是他确信接下来要对凌浩野说的话不适合委婉，也不应该委婉——只有直白地表达，才有可能解决问题。

    因此，他直截了当地说：“请你不要再虐待丛安。”

    凌浩野迟迟没有回应。荣沛楠焦躁地等待着，并在此期间思考着若是凌浩野不听劝，他该如何应对。

    等了许久——其实并没有多久，也不过是二三十分钟——后，荣沛楠终于得到了凌浩野的答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行或者不行，荣沛楠认为凌浩野只会在这两项之中选择其一，没想到对方会装傻充愣。

    不直接否认约等于肯定，不爽快说行就表示不行。

    既然凌浩野选“不行”，那么荣沛楠就只能用“不行”的方案来对付他了——

    “你继续和丛安在一起，就不怕被颜纾语知道吗？”

    这是提醒，也是威胁，荣沛楠承认他这样说很下作，但是，面对凌浩野这样的混蛋，就像某些鱼只对特定饵料感兴趣一样，唯有下作才会有效果。

    果然，下作的发言让荣沛楠得到了一些有效的反馈；凌浩野反问道：“你想怎样？”

    荣沛楠再一次明确表态道：“我希望你能善待丛安。”

    对此，凌浩野的回复只有四个字：“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显而易见的事实，荣沛楠心知肚明，因而无言以对。

    以他的身份，的确无法过多插手此事，他能做的，只有祈祷丛安不要继续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