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第1/1页)

    秋宇澄从未想过向母亲出柜，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出柜。不出柜的原因，除了担心母亲不接受，主要还是担心会刺激到母亲——秋浅霞也五十多岁了，虽然还没有达到领取老年证的年龄，但也属于中老年人了，身体再硬朗，也终究不比年轻人。

    可是，自从与封睿许下永久的誓言后，秋宇澄便一直在思考应该如何向母亲坦白。

    什么场合说，怎么说，说完之后母亲会有什么反应，针对母亲的反应他要如何应对……在真正执行出柜计划之前，秋宇澄已经翻来覆去地思考了很多，只为能够在坦白的同时，还可以获得一个相对完满的结果。

    然而，正如俗话所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秋宇澄所有的预想，都因秋浅霞随口提出的闲话，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

    事情发生在十一月中旬，地点是在秋浅霞居所附近的餐馆，秋宇澄来这边探望母亲，两个人正在餐馆里吃饭。期间，秋浅霞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老孙他同事的女儿也是单身，比你小两岁，人挺漂亮的，你要不要抽空见一见？”

    给秋宇澄介绍相亲对象，这么多年以来，秋浅霞干过的次数屈指可数。秋宇澄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她不是不担心秋宇澄的婚恋问题，而是没工夫去当媒婆。秋浅霞的退休生活格外丰富。年轻时候拼命工作养儿子的她，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去享受生活，如今终于闲下来了，她彻底醉心于玩乐，无意再管早已成年的儿子。

    既然说是老孙同事的女儿，那么很有可能是老孙的好意，秋浅霞也只是为了帮助丈夫完成人情任务，所以才会提及此事。

    其实像以往那样敷衍了事即可，秋浅霞说得随意，秋宇澄也没必要过于认真。但是，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顺水推舟，本来没有计划在今日坦白的秋宇澄，竟然回复秋浅霞说自己已经有了交往的对象。

    闻言，秋浅霞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几秒后，才收回手，莞尔道：“挺好的。准备什么时候和人家结婚？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

    “结不了婚。”秋宇澄放下筷子，坐得笔直端正。

    “为什么？”秋浅霞微微蹙起眉头，“你们是什么不婚主义吗？”

    “不是。结不了婚，是因为……”秋宇澄深吸一口气，决定豁出去了，“因为他也是男的。”

    当晚，秋宇澄的家中。秋宇澄站在厨房门口，对正站在厨房里面刷碗的封睿说：“我跟我妈说了。”

    “说什么？”封睿嘴角带笑，回得随意。

    “说我对象是男的了。”

    咣啷一声，饭碗从封睿手中滑落，摔到水池中，裂开了一个缝。

    秋宇澄笑着调侃道：“把碗摔了，是准备明天不吃饭了吗？”

    封睿举着两只湿漉漉的手，大步走到秋宇澄面前，瞪着眼睛，忐忑不安地问：“你真的……说了？”

    与封睿相比，秋宇澄从容得有些没心没肺：“说了。”

    “咱妈怎么说的？”封睿紧张地追问。

    “她说她早有预感。”秋宇澄简明扼要地复述着母亲的话，“我一直不交女朋友，介绍的对象也不去见，碰巧她近几年刷到过相关的短视频，就猜测我是不是个同性恋。”

    “不是，我不是问这个。”封睿急得眉头紧皱，想要抓住秋宇澄的胳膊，又怕弄湿他的衣物。

    “那你在问什么？”秋宇澄不是装傻，而是真的想不明白。他看似从容，其实如释重负的脑子里已然空无一物，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因此无法猜出封睿的意图。

    “我是问她的想法。”封睿知道自己很紧张，紧张得心跳加速，声音都在颤抖，“她接受吗？同意吗？有没有说一些让你感到难过的话？”

    “你说这个啊……”秋宇澄再次展露笑容，随后蓦然陷入沉默。

    封睿心急如焚，他不了解秋浅霞，推测不出这位母亲在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是同性恋之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他希望秋宇澄拥有一位开明的母亲，可是，他也清楚：开明不等于接受。

    秋浅霞不接受也没关系，但若是因为她的排斥，让秋宇澄选择了放弃……思及此，封睿一把抱住秋宇澄，在他耳边央求道：“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

    秋宇澄抬起手，轻轻拍着封睿的后背：“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母亲……”封睿惴惴不安地问，“没意见？”

    “她没表态，”秋宇澄回道，“只说自己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封睿紧紧抱住秋宇澄，伏在他的肩头，不住地颤抖。

    秋宇澄继续拍着封睿的后背，反复说着能让他安心的话：“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放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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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半个月后，一个平平无奇的饭后时段，秋宇澄终于得到了母亲思考的答案。

    秋浅霞打来电话的时候，封睿正在刷碗。为了避免家中的餐具再次遭殃，秋宇澄特意等到封睿刷完了碗，才走过去对他说：“我妈来电话了。”

    啪嗒一声，毛巾从封睿手中滑落，掉到地上，皱成一团。

    秋宇澄弯腰捡起毛巾，忍俊不禁地调侃道：“你这刚二十八，就开始手抖了？”

    封睿没有搭腔，直愣愣地望着秋宇澄，悲愁得宛如等待最终判决结果的嫌犯。

    秋宇澄在和封睿的交往过程中，渐渐养成了捉弄人的习惯，因此，他明知封睿此时急得心慌意乱，却还是不慌不忙地玩笑道：“你猜她说什么？”

    封睿皱着眉，摇着头：“我猜不到。”

    “她说啊——”秋宇澄拖着长音，故意使坏。

    封睿屏住呼吸，瞪大眼睛。

    “说有时间，”秋宇澄紧盯着封睿，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的变化，“一起吃顿饭。”

    封睿呆若木鸡，几秒后，泪水染红了他的眼睛。

    “她、她同意，”封睿问得磕磕巴巴，好似小孩刚学会说话，“是、是吗？”

    “她只是同意见你，”秋宇澄拉过封睿的手，用毛巾慢慢将其擦干，“还没有同意接受你。”

    封睿僵在原地，无助地注视着正在为他擦手的秋宇澄。

    “所以啊，”秋宇澄抬起手，轻轻拍着封睿的脸颊，“你要好好表现，争取得到我妈的同意，知道了吗？”

    “知道，”封睿握住秋宇澄的手，郑重许诺道，“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至于封睿穿着西装去见秋浅霞，见到秋浅霞就直接喊“妈”，惹得秋宇澄面红耳赤，逗得小老太太乐不可支的这些事，都是题外话，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