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惧 (第2/2页)

有的话，所有的真相就像猛烈的石子雨一样袭击了过来，等到它停下，疼痛才席卷而来。

    站在客房里，看着外面的景色，劳伦斯一边回忆一边梳理卡尔玛说的话，脑袋里只是嗡嗡地响。

    当进到“门”里面来的时候，他不知道今天自己将受到这样的冲击，原本以为只是被大浪拍打的程度，可未曾想到，却是海啸。

    如果你被告知，从小到大所坚持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被精心布置，遮掩，装饰的骗局的话，会怎么样？

    劳伦斯记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成为圣骑士，要坚持正义，消灭邪恶的黑巫术。

    当被告知身上具有一半黑巫术血统的时候，导师告诉他，只要忠于女神，就可以得到救赎......

    而现在他们却告诉他，正义并非正义。

    劳伦斯抹了把脸，心里百味杂陈。

    门外传来说笑的声音，似乎是卡尔玛和洛里，他们二人在聊着什么，相谈甚欢。

    明明刚才面对了那么残酷的现实，现在对方却又像没事人一样开始谈笑风生了——这让劳伦斯在感到烦的同时还有点恼火。

    他确信洛里受到的冲击与自己一样。

    可为什么对方现在，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

    “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你们可以先把今天知道的那些事情放到一边，先休息一下吧。”

    走廊上，卡尔玛对洛里笑着说到。

    “待会有个接风宴，我已经叫人在准备了。”

    对方的热情让洛里有点不好意思，他苦笑着，对她说：

    “真是太谢谢你了，卡尔玛，明明现在你们这么难……还要费心招待我们。”

    “这没什么的。”

    接着，二人面面相觑，各自沉默了一会。

    “对了，其实你刚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和劳伦斯，究竟是什么关系？”

    ——

    洛里回到了房间，看见劳伦斯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没什么。”

    尽管洛里知道，刚刚知道一切的真相，现在对方的心情肯定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当然他自己也是——可此时劳伦斯的声音中的不满和沉闷，以及命令式的语调还是让他觉得有点烦躁。

    “只是闲聊而已。”

    在回答完劳伦斯的问话后，因为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就像是故意气对方一样，洛里又补了一句：

    “难道你不高兴了？因为我没有像你一样苦大深仇……”

    这句话正正地戳在劳伦斯的神经上。

    此时他很想掐着洛里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再一次，就像上次在酒馆地下室里的时候一样。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什么都没说，闷闷地坐到了床上。

    “对于卡尔玛他们，你怎么看？”

    “我觉得他们是可以信任的。”

    “因为他们可以帮助你复仇？”

    面对对方略带讽刺的挖苦，洛里没有在意。

    “以及，让我知道了，自己不是毁掉镇子的罪魁祸首。”

    他语气轻松地回答劳伦斯——并非伪装，而是确实如此。

    洛里伸了个懒腰，转了个圈，嘴角还带着笑意。

    看着他这个样子，劳伦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等复仇结束后，你还想自杀吗？”

    洛里脸上的笑凝固了。

    他迅速背过脸去，让劳伦斯看不到表情。

    “这话没有什么意义，”然后他又转过脸，再次对劳伦斯笑了起来：

    “等我真的复了仇再说，好吗？”

    ——

    “我爱他。”

    洛里与卡尔玛所在的走廊位置离劳伦斯所在的客房很远，因此，虽然对方感官超群，可离了这么远，对方能够听到的概率小之又小。

    于是他就这么说了，对着卡尔玛，直白而诚实。

    “虽然我知道……这注定会没有结果，但我还是没有办法，这不是能控制的，我……”

    说着说着，想哭的感觉涌了上来，与洛里以前经历过的强烈感情都不一样。

    如果说，以前他经历过的，都是剧烈的恨意，愤怒，或者绝望的话。那么现在的这种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它温暖，和熙，宛如春天。

    从小时候在贫民窟中目睹父母扭曲的尸体，到长大后被殴打，被虐待，被迫四处流浪……关于这种感觉，关于爱，洛里从来都不清楚，也不了解。

    而现在它来了，如飓风，如暴雨，将一切摧枯拉朽，比仇恨更致命，比悲伤更深邃。覆盖了所有复仇的想法，照亮了所有黑暗阴霾。

    洛里不知如何招架，只得被卷入其中。

    ——就算他知道，那终点，必将会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