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执迷不悟 (第1/3页)

    这一趟审案就略写了哈

    那身披黄金甲头戴紫金冠的齐天大圣、斗战胜佛踏云而来，无拘无束，洒脱超然，只是那些落拓不羁的外表下隐藏了多少洞若观火的睿智，便就不得而知了。他穿过廊桥，同沿途仙人热络寒暄，尔后来至殿中央朝正在“诉冤”的弘华拱手一拜，笑道：“这不是弘华仙子嘛！好久不见啊，听闻令郎已被囚于缧绁之中，择日即要问斩，恭喜恭喜啊！往后孑然一身也没什么不好，亲友为稀，则无为物先，无与物竞，亦难生嫉忌之心，可以澄心清神，当真快哉啊！”

    弘华登时暴跳如雷，气恼之时却也找不出话回敬。而孙悟空也没再同她扯皮半句，而是忽略她刀子般的眼神，径直跳上那瑶池金台、八宝紫霓墩，玉帝见状，也不发狠怒斥，而是半含责怪道：“你这泼猴，又来扰朕办案！”

    孙悟空笑道：“陛下可是冤枉俺老孙了，俺老孙是来帮你们天庭的，否则俺老孙早已皈依佛门，也不便插手三界中事。只是俺老孙也不能看自家兄长和徒弟就这般白白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若真袖手旁观，别说佛了，恐连活物都不配做了，弘华仙子，您看俺老孙说的可有道理？”

    一语未毕，满堂哗然，其实对于沉香是孙悟空徒弟这件事，三界众仙一向是心照不宣的，孙悟空一直以来虽拒不承认，向来以沉香的大师伯自居，但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就能猜出个大概，想当年沉香被困在峨眉山三年有余，杨戬的兵马将峨眉山围得水泄不通，若真是孙悟空的师父显灵教了沉香这一身武艺，怎么可能没有露出半点儿蛛丝马迹，且孙悟空胡诌八扯是把好手，一贯巧舌如簧，找出这些话驳回去也实属正常，只是众仙不曾想到，他今日居然会堂而皇之地道出他与沉香的真实关系，这哪里是来帮忙查案，这是代表佛家来给人撑腰的吧。

    闻听此言，本为杨戬之事而心怀愤懑的沉香亦是心头一震，内心五味杂陈。

    而身为局中人的弘华却不以为然，反将讥讽道：“想当初妖猴于下界称王称霸，天庭敷衍一个弼马温的芝麻小官就乐不可支，而今也能称佛了。”

    众仙惊骇，听到这狂悖之语俱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像是生怕孙悟空勃然大怒，再闹一回天宫似的。

    沉香自是无法忍受旁人羞辱恩师，当即并指拂袖，大骂道：“老妖婆！你出言无状，实在是……”话到此处，杨戬及时扣住他的手腕意图制止，谁料他一挥手便将他推开，脾气上来是任谁也拦不住，但他才要续话，便听另一边的孙悟空及时抢占先机，他跳下紫霓墩，也未曾表露出恼怒之意，而是云淡风轻道：“仙子此言差矣，万物生于草木之间，蝼蚁可糜溃堤坝，高楼亦会崩摧于一念之间，过分在意高低贵贱，是乃径行绝道不得复归，势必会遭反噬。仙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莫等一朝阴谋败露，届时若再想补救，可就为时已晚了。”

    “斗战胜佛，佛语晦涩，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想把水搅浑，到时候就能够浑水摸鱼为杨戬脱罪，我岂能如了你的意？”弘华固执道。

    孙悟空见她实在执迷不语，也不再好言相劝。只是在众仙未觉处，一直俯首垂眸的修竹神色微变，初若怔忡，继乃恍惚，其目之混茫空洞，俄顷清明如昔，略顾视左右，无言一字。杨戬潜察修竹，已识异状，然未发也。

    未几，孙悟空已然来到杨戬跪坐的案几前，他笑得意味深长，先是打量了既愤然又担忧的沉香一番，后又将手按在杨戬的酒壶上，待杨戬气定神闲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他才拿起酒壶痛饮，并在识海中同他暗语，“二郎小圣，你又要欠俺老孙一个人情了，这下可不是几坛陈酿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胜佛胃口真是大，连万年陈酿都入不了你的眼了。”杨戬道。

    孙悟空仰头灌了一口酒，不再有回应。

    然于此时，瑶池之议终归正题，三圣母适才所问之疑亦得重提，弘华假意宽慰修竹，令她好生回想，莫要出差错。

    是以修竹在众仙的注视下再三思量，尔后逐字逐句，其声铿锵有力，“小仙与真君初次见面之地为司法神殿，真君多着冠冕朝服，并不与小仙谈论私事，小仙与真君更无私情，凡此种种，皆是凌波宫宫主弘华仙子对真君怀恨在心，亦为营造张吟回为冤狱之假象，故而加以污蔑，实在是罪孽滔天！”

    修竹这突如其来的翻供令众仙摸不着头脑，一时无话。而那弘华听她陡然调转矛头，诧异之下朝她瞪去，发狠怒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玉帝皱眉，“容二，你所述状词前后不一，是为何故？这可是大事，容不得你儿戏！”

    “因为她在此之前中了傀儡术和幻术，言行举止自然任人摆布！”玉帝话音才落，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清亮的女声，众仙回首望去，只见此女生拉硬拽了个头发花白的婆子来，这婆子佝偻着背，是花甲之貌，身只有三四尺长，皱纹横生的脸上胆怯毕露，她的十指之首皆有一圈红色的血痕，倘若仔细瞧，便可看到修竹与她之间有几根越来越短、且已断裂的细线，若只是单一的傀儡术不至于瞒天过海，但若加上炉火纯青的幻术，则连大罗神仙也不易察觉。

    来至瑶池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弘华的儿媳、张吟回的发妻，蓬莱重翠宫之女风悯，据她所说，这婆子姓周，便叫她周婆。周婆原是有苏族人，虽非王族宗亲，但自小天赋异禀，幻术在狐族中无出其右，因此颇得苏奉璋赏识，并召她入宫教习其子，苏如玉和苏仓庚之所以有一身绝顶的幻术本事，皆是仰仗她的功劳，而有苏长公主苏栖梧一向厌恶幻术，痴迷兵法武学，故不曾研习此法，幼子苏霆钧只喜巫蛊音律，故亦未习。然则某日，苏奉璋发现周婆竟将幻术与傀儡术混杂为一，并教其如何cao控人心、剥夺旁人心智，以达到自身目的，苏奉璋大怒，遂将周婆逐出有苏，周婆辗转各地，为练功法走火入魔，因此变得身材矮小、面容苍老。

    而在不久前，因张吟回入狱，凌波宫又一再挑衅触怒杨李二家，隐有大势已去之态，弘华心有不甘，因此歹念陡生，不知从何处找来了这周婆，以为沧澜仙会坐视不管，便巧言令色骗走修竹，强行对其施以傀儡术，与凌波宫众人谋划一番后，趁蟠桃会之机，歪曲事实捏造证据上天状告杨戬，企图翻案。弘华之所以会如此有恃无恐，是以为那日沧澜仙与她私下交谈时说的话，是让她放手一搏，自有后路可留，但她在瑶池与众人对峙许久，也不见蓬莱有何人前来帮衬，反倒来了个揭穿她罪行的。

    且据风悯所说，他们能顺利找到周婆的藏匿之处还得靠孙悟空和哮天犬，孙悟空看本是来参加蟠桃会的三界诸神皆驾云乘鹤打道回府，问及才知内里玄机，只凭猜度便料定其中虚实，当即便去三十三重天薅了哮天犬来，请他施法嗅闻身散阴煞二气且四周血腥味浓重之人，果真在蓬莱觅得其踪迹，在并未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征得长生子母的同意，并行追踪法，在凌波宫密室里寻得周婆，此事败露，孙悟空一行人先走一步，得知前因后果的风悯不行包庇之举，而是破了周婆的傀儡幻术，带她上瑶池作证。除此之外，风悯还交代了弘华是怎样谋害杨戬不成，又凭借给族中前辈下毒来诬陷杨戬，包括意图戕杀修竹这个关键证人，只为洗清其子罪行，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此案一朝翻转，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唯有风悯的话音在空旷的瑶池中回响。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回儿是你的丈夫！”弘华目眦欲裂，恼羞成怒之下朝风悯声嘶力竭地吼道。

    风悯语气淡薄，所说之话却振聋发聩，“容家姐妹不也是您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