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红杏_(七)三叔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七)三叔 (第1/1页)

    荷心看霍珺像是睡熟了,试探着想把他从岑舒以手上抱走,那么个小人竟然也很敏锐,一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靠近就不安地动起来。岑舒以轻拍他的身子,对荷心摇了摇头。

    岑舒以面上看着没什么,其实他背后从肩胛骨到后腰那一片的肌rou都是酸痛的,但真把霍珺弄醒了只怕又会是一番吵闹,只能微弓下腰忍耐。

    他真是上辈子欠了姓霍的。

    霍珺上一次被岑舒以这么抱着还是他几个月大时,那时候他已经有点少爷脾气,明明也没喝过亲娘的奶,可就是看不上别人的,聘的奶娘都走了,只能勉强喂他喝点牛奶羊奶,瘦巴巴的一个小婴儿,没多久就生了一场大病,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岑舒以生下霍珺后就没去看过他,听了这事心里也没什么悲伤的感觉,但霍乘把小小的霍珺抱到他跟前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伸了手。

    霍珺病歪歪的,哭都哭不出声响,到他怀里后竟颤颤地睁开了眼,对着他轻轻“呀”了一声。岑舒以一边笨拙地摇晃手臂上的霍珺一边打量他,瘦猫似的,他淡漠地想,丑死了,长得还真是不像他。

    按现在报纸上常写的“科学”来说,应该是当时连夜给霍珺灌的几副汤药起了作用,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让他今天还能在岑舒以这生龙活虎地闹一场,至于霍乘说的母子连心,霍珺是见到亲娘后舍不得走了就有点瞎扯的嫌疑,总之岑舒以是不信的。

    霍珺一直睡到了饭点,他不会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但其间也没见那几个照顾他的人找上门,岑舒以就这么被赖上了,带着霍珺吃完午饭后烦不胜烦地从犄角旮旯里找了本连环画,打发他到旁边看书。

    霍珺乖巧地挨着岑舒以翻了一会书,小孩子觉多,到了平时午睡的时间霍珺就又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走进了屋子,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他只捕捉到“三少爷”这个和他平常听到的称呼有些像的字眼。

    三少爷?三少爷是谁,这不是就我一个少爷么?霍珺早慧,刚会走路就开始学算数,数一二三是他早就会的,他模模糊糊地想,二三都跟在一后头,他是这个一,那三少爷应该比他小,比他小,那不就是……不就是他的弟弟……

    霍珺被自己的推论吓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嘴已经扁起来,哭喊一声:“娘!我不要弟弟!”

    岑舒以莫名其妙,听了几句才明白霍珺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扶额替霍珺觉得丢人,那边已经有人笑起来了:“哈哈哈,珺少爷,三少爷可不是弟弟,那是你的三叔呦!”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是来给岑舒以传大爷的信,说是在国外留学的三少爷回来了,今晚一家人要一起吃顿饭,算是为他接风洗尘。这人从霍乘他们还是少爷时就在霍家做事,霍三少年纪小一点,他嘴上喊惯了,笑完也觉得不对,霍三走时还没有霍珺,现在再喊三少爷却是已经差辈了。

    霍珺揉着眼睛清醒过来,呆呆地问:“三叔?”

    霍随在海上飘了十天半个月,下了船也还有点后遗症,总觉得脚踩的地面会突然摇晃起来,不大平稳地走了几步,他自己都想笑自己。

    大哥派来接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藏蓝色的别克汽车,很显眼,霍随没急着过去,提着箱子先晃到还没收摊的早餐摊子前来了碗老豆腐,热腾腾的东西一下肚,他才觉得自己现在脚踩实地,是真回了平城了。

    霍随捏着一块炸糕坐上车,边吃边听司机和他唠霍家这些年的事情。他一走就是五年,说长不长,家里大些的变化也就是多了两个新成员,说来说去,话题都围绕在他尚未谋面的嫂子和小侄儿上。

    他的两个光棍哥哥好巧不巧都赶在他出国这段时间里结了婚,二哥倒是记挂着他,结婚时还漂洋过海给他寄了喜糖,而大哥这边,霍随知道有这么位大嫂时他已经香消玉殒了,只留下一个孩子,长到三两岁时霍随才看到他的照片,虎头虎脑的,很像大哥。

    说到这霍随又是一阵唏嘘,大哥硬邦邦的一个人,到了三十好不容易娶上了老婆,谁知道彩云易散琉璃脆,没两年老婆又没了。大哥做事虽然圆滑老练,但也仅限在商场上,其实他骨子里最是古板守旧,从小到大循规蹈矩,他决定了要和谁共度一生,那就是那人死了,他也绝不会另娶,怕是真会守着个孩子过一辈子。

    霍随不死心地打听:“大哥这些年身边就没什么别的人?”

    司机长叹一口气,好像也很感慨:“哪有呢。”

    霍随遂沉默下来,扭头走马观花地看路上的景,大商场电影院拔地而起,路旁的树由梧桐换作了白蜡,和从前相比,真是处处不同了。

    霍随到家后先倒头睡了一觉,起来再洗漱整理一番,天也黑了,替他接风洗尘的小席面设在厅堂,他到那儿时还只有大哥一个人。

    真见了大哥,霍随突然又开始怀疑起自己先前的想法,他自认在大洋彼岸的这几年让他成熟了许多,可见时光易催人老,但他已经三十有五的大哥和几年前相比竟然没什么变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青春不改,实在不像个死了老婆的鳏夫。

    霍乘给他倒了杯茶,澄澈的红汤,是福建的正山小种,可霍随不爱喝茶,抿了一口后就吃起了手边的花生米。

    两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霍随随口问:“怎么没见我的小侄子,怎么也该来向他三叔讨这几年没给出去的红包嘛!”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走动的动静,他二哥霍化抱着个酷似霍乘的孩子走进来,霍随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小侄子。霍化后面还跟了个人,正好被挡住身子,看不清脸,但霍随知道这应该就是他的二嫂,也不知道霍珺怎么会跟着他们夫妻俩一起出现。

    霍随刚想打趣一句霍珺跟着他们像是一家三口,就看到他的二嫂从霍化身后走出来,露出了一张对霍随来说陌生又熟悉的脸。

    陌生是多年未见,熟悉是常在梦里出现。

    霍随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尖锐的急弯,听上去像喊出来的:“岑舒以?!”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