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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钗】好莱坞没有眼泪 (第5/7页)
侍应生端来热乎乎的烤猪肘与酸菜,又递上两大杯黑黢黢的啤酒。莫召奴豪饮一口,眯眼看向素还真:“你这是还没和谈无欲分手?” “笑眉结婚,他回老家去了。”素还真轻描淡写地回答。 莫召奴靠在椅背上,嘴唇艳艳,眼神妩媚,已然微醺。他放下酒杯,慢慢地道:“高中那会儿,我们私下打赌你和谈无欲什么时候分手——你俩一贯不和,想必日久生厌,闹个你死我活满地鸡毛——谁曾想你俩竟是走得最长远的。当年我们这些人离的离、散的散,我这次回京,能见的也只你一人。” 琼浆玉液干涸,黏在杯底,丑陋的印记。素还真端详片刻,眼前荡漾餐厅烛光的涟漪,轻声道:“你是真觉得我与谈无欲般配?” 莫召奴心思玲珑,怎会听不出他话中深意,回转过来,脸色惊异:“你要离婚?” “还没签字。”素还真道。 莫召奴饮下一大口黑啤,仍被重磅消息砸得头晕眼花:“谈无欲提的?” “对。”素还真说。 莫召奴撑住下巴,面染赭红,饱受酒精折磨,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万分肯定地道:“你喜欢上了其他人。” 素还真面不改色:“你醉了,神无月会来接你吗?” 他被莫召奴轻而易举地揭穿,仿若赤身裸体,大庭广众之下难以呼吸,必须尽快逃离,否则命丧此地。摩天大楼鳞次栉比,浸湿在浓厚的黑暗中,如同井井有条的墓碑,二十二年的贷款是无形棺椁,百分之三十公摊面积的商品房是华美精致的棺材,人们在亲手购买的坟地里恋爱结婚生育再次死去并坚信这就是生活的全部意义。看吧我们终其一生都在追寻什么。 素还真靠在电梯一角,德式正宗黑啤正在肆意挞伐他的理智,因此上升变化的数字必须睁大眼睛才能看清,逐渐老化的厢体像在颐和园荡漾的塑料游船。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冰冷阴暗的走道与往常毫无分别,二十五岁的他踏着欢快的步调拧开家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谈无欲皱着眉研究食谱,无数次的尝试后他意识到那些可怜食材们的归属永远只有一个,位于地下车库前的回收垃圾桶。可至少在盛放各色令人匪夷所思究竟如何生产出的不明物体的餐盘上,他能吃到的不仅仅是致癌物还有廉价的幸福。 再也没有期待,也没有留候的夜灯。素还真走进漆黑的房屋,书房散发淡淡白光,电脑仍在卖力工作,明亮的屏幕还停留在疏楼龙宿私信页面,已近凌晨三点,战网列表冷冷清清,只有刀狂剑痴沉默地伫立在第一位,后面的状态是游戏中。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登上了游戏。叶小钗迅速发来组队邀请,素还真摸来耳机戴上,语音频道里传来平缓的呼吸声,他突然无话可说。 大部分相处的时间,他扮演一个风趣幽默的阐述者。在他生活中稀疏平常的小事,之于叶小钗却像闻所未闻的全新经历。他喜欢听素还真说话。可倘若素还真也无话可说,横跨他们之间唯有沉默。此前,这种沉默是一种默契的肯定;可现在,他几乎无法忍受这种沉默。 叶小钗的麦闪了又闪,游戏载入地图,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这么晚,还没睡。” 素还真觉得好笑,这人想必酝酿良久,怎只憋出这一句?好莱坞巨大地标出现在屏幕右上方,他的鼠标在天使与安娜之间来回勾选。叶小钗的黑百合身着短款旗袍,怀抱狙击枪站在他面前,占据了大半视野。他又笑了一下,说:“你不是也没睡么?” 叶小钗小声地说:“我在等你。” “为什么等我?” “对不起。”法国女士率先拿下第一个人头,队友瞄准时机蜂拥而上,A点很快纳入囊中。黑百合与天使一齐站在运载目标上等待读条,素还真喉咙发梗:“又为什么道歉?” “前几天的事,我让你不开心了。”叶小钗说。 “你没有。”素还真站在后方,这是一个不会进入敌方视野又能治疗到队友的位置,他闭上眼,增益蓝线与治疗黄线连在黑百合身上,依靠感觉与肌rou行事。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叶小钗——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听见耳机传来身后麦克雷轻微的滚动,脑海已经下意识勾勒出接下来的一切:自己被闪光弹晕中,对方一枪爆头带走己方天使,队伍治疗不足,无法继续进攻,只能浪费三十秒等待自己的复活与返场。 伴随法国女人低声闷哼,他睁开眼,自己的天使毫发无伤,叶小钗的黑百合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瞬镜未能蓄满力,自己被一枪打死,对方麦克雷只留二十五滴血,正要翻滚逃窜,素还真掏出手枪收下麦克雷人头,随即使用技能将叶小钗复活。 “也是我的事。”叶小钗认真地说,“素还真,我喜欢你。” 素还真鼠标一抖,天使光翼展开,原地放了个终极技能。队友暴怒地在频道打字:天使你她妈傻逼吗? 素还真连连道歉,语音里窜出另一头低低的笑声,跳进他的心窝,遍地瘙痒。 1 “为什么不给我发微信?为什么不上游戏和我玩儿?”他仗着酒劲作祟,胡乱质问。 “找主管讨了活,加了三天班。”黑百合对着他眯起眼睛开了两枪,他几乎能想象出网线彼端正在微笑的唇角,“买了去北京的车票。” 天气预报三天前发布暴雪警示,强冷空气持续南下,寒风凛冽,带来降温苦恼。这一切磨难在得知叶小钗乘坐上自广州前往北京的绿皮火车时烟消云散,一种生机勃勃的期待即将破土而出,每过一小时就在心头土壤翻覆sao动以至于确认现在时刻变成头等大事。纤长的铁道跨越祖国南北,更似穿梭四季,自绿植常青的暖夏进入皑皑白雪的严冬,素还真的微信频繁跳出提示,初次看见覆雪的南方人用尽全力想让他一齐欣赏路途的景色。他在工作百忙抽空回复:喜欢雪吗? 叶小钗回:可惜火车不停,否则真想下车看看。 素还真说:不如许愿火车再开快些儿,早点见到我,我不比这雪有吸引力么? 叶小钗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回:那还是雪更有吸引力。 列车班次于翌日清晨抵达,素还真起了个大早,难得用发胶抹了抹两边的鬓角——之前在游戏的交谈中,他得知自己比叶小钗大十二岁,对年龄的不甘在此刻达到了极点。出门前他又带了一条羊绒围巾,生怕叶小钗这个南方人对北方的气温作出错误预估。万事准备周全,素还真一脚油门直奔火车站。 工作日的人流与假期不可同日而语,但北京毕竟贵为首都,五湖四海的人流前赴后继,素还真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往前面拥,车站出口的保安提着喇叭不断重复安全须知无人理会。他抓准时机冲到前头,防护栏前同样是流动的人潮——他们方从火车上下来提着沉重的行李找寻等待自己的那个人——素还真突然感到一阵茫然,他与叶小钗未曾交换过照片,如何能够互相辨认出身影?换作从前他一定觉得现在的自己如此天真荒谬,仅仅凭借网线一端的声音就敢妄谈爱情,仅仅凭借虚无缥缈的陪伴就敢来面见一个脸孔模糊的人。 车站信号微弱,信息尚在加载。素还真踮起脚张望,匆匆而过的陌生人永远都长着同一张疲惫又麻木的面孔。人潮逐渐退散,各自奔赴东西,他紧紧抓住为叶小钗准备的羊绒围巾,手心汗湿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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