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行轨_31为什么是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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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为什么是我 (第2/2页)

低地唤了一句,远处一个脏兮兮的团子飞奔而来。

    小短腿胖胖的身躯,因为跑得太快,小狗一个不稳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黑黝黝的眼瞳像闪着光一样。

    它浑身哆嗦甩了甩毛发,欢快地朝裴明朗摇尾巴。

    白白真的长大了许多,与之前瑟瑟发抖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可怜模样截然不同。

    镜头里它明显和裴明朗熟了不少。

    裴明朗不过蹲下来摸了摸白白的小脑袋,它尾巴便摇得更欢了,简直像个电风扇开心到乱窜。

    就连方见时都不知道自己脸上何时挂上了笑容。

    耳边突然传来孟英红一声惊呼:“叔——你没事吧!”

    方见时被打断思绪,循声望去。

    只见在河对岸的田坝上,一个五六十岁上下的男人重重摔倒在地,深红色塑料桶倾倒,衣服和地上都沾上颜色难辨的粪便。

    一股恶臭袭来,不禁令方见时产生生理性呕吐反应。他站起身,微微屏住呼吸,忍住喉间止不住的呕意:“需要帮忙吗?”

    男人却仰卧着摆摆手,说了一句听不懂的方言。随后他手撑着地很是艰难地站起来,将桶重新挂到扁担上。

    不知是不是方见时的错觉,他看到男人的左眼似乎深深凹陷进去,腿也有些毛病,一瘸一拐着向远处走去。

    孟英红看着他慢慢走远,而后坐在方见时身旁,叹了口气:

    “果然阿晴说的对,人不能跟别人比,自己觉得难受的时候,哪里知道这世上比自己不好过的人一抓一大把。”

    她发现方见时还在往男人那里看,于是补充道:

    “他是段叔,我们村很有名的瘸子户,听说以前给别人盖房子被掉下来的木板砸坏了眼睛,去城里打工横穿马路又被车撞坏了腿……”

    “段叔还有个女儿,就是段月姐,哥哥你知道吧她?”

    方见时回过神。

    他想起刚来那天章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行人不要在村民面前暴露是cheryl叫他们来的事实。

    “不认识。”方见时违心道。

    哪知孟英红却一脸不信,“可是阿晴之前说段月姐现在在网上很火啊,每个人都知道她……不过我们私底下聊聊段月姐就好啦,千万不要让别人听见。”

    “为什么?”

    方见时很早就想问一句为什么了。

    cheryl可以一天一夜不睡,为家乡宣传想出适合的策划方案,却绝口不提踏足乡土这件事。

    泷村的村民更是奇怪,仿佛段月这个名字是禁忌一般,只要和她沾上关系的人,不论是谁,都会被粗暴地赶跑。

    孟英红脸色变得讳莫如深,她左右张望,悄悄说:

    “她在外面读书的时候,段叔把她叫回来相亲,钱收了,婚礼都准备好了,结果前一天晚上段月姐和段叔断绝了关系,跟别人跑了。”

    说着,孟英红掰着手指道:

    “悔婚不说,又和养了自己这么久的爸爸断绝关系,跟人私奔,这里的人都很讨厌她。”

    “……为什么不能跑呢?”

    方见时完全能理解cheryl的做法。

    被父亲哄骗回乡,稀里糊涂被安排嫁给陌生男人,这似乎是不该发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事情:

    “为什么见过一面,就要被家人定下终生?想嫁给谁、想和谁结婚这不应该是自己的选择吗?”

    孟英红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磕磕绊绊道:

    “可是我们这儿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啊。”

    很短的一句话,却如同掷入湖水的石头,激起千层浪。方见时突然之间明白了那日章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人的物质条件可以变好,但根深蒂固的思想和习俗并非朝夕之间就能改变。

    因为每个人都遵守,所以它就成了无声的准则。一旦有人试图打破它,便会引起群体汹涌的愤怒。

    方见时感觉压在心口的石头似乎越来越重了。

    就好像这座大山里,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枷锁,无形之中束缚着所有人。

    ——

    1

    离拍摄结束还剩一周时,孟英红精心照料下的果园不负众望地结出了又大又红的羊奶果。

    这天方见时起了个大早。

    按照计划,今年泷村的羊奶果此时可以收获了。作为拍摄的最后一环,采摘场景方见时他们自然是不能放过。

    然而当他到达孟英红家时,却发现他们家门口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什么天灾人祸,连锅碗瓢盆都被人狠狠摔在地上。

    院子里李大娘正掩上门疲倦地往外走。

    看见方见时她没什么好脸色,只抿着唇一言不发从他身侧离开。

    方见时唤了几声孟英红,没人应答。他便提着摄影包往山上走,想着她许是早早在果园等着自己了。

    果子即将收获,孟英红理应是最兴奋的那个人。

    山里的空气很清新,早晨的风都是清爽无比的,还带着微微的湿意。

    然而他行至半山腰时,忽然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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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见时循着声音过去,却看见孟英红坐在山坡上,脸趴在手臂里哭了起来。

    这让方见时吓了一跳,“英红?你怎么了?”

    昨天还蹦蹦跳跳与自己道别的女孩此刻泣不成声:“我……我考砸了……她不让我读了……”

    虽然她说得断断续续,方见时还是听清了她的话。

    这几天放学后,女孩都会来找方见时问题目。但是这几天教下来,方见时发现孟英红态度很端正,但学习能力确实差劲。

    就像基础没打牢,就要建高楼大厦,这么大的差距并非短短几日就能弥补得了的。

    方见时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摄影包朝女孩走过去,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抚:

    “没事的,我们和你mama好好商量一下。”

    “不行了,她、她已经去过学校…帮、帮我退学了…”她的背脊都在颤抖,哭声在寂静里太过于突兀,震得人心疼。

    方见时用手将她泪湿的发重新别到耳后:“没关系,还是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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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英红哆嗦着一个劲地摇头,却也不再言语。

    山里传来鸟鸣,东方也逐渐变亮。

    不知怎的,女孩突然站起身用手擦着眼泪,像是发了狠朝面前的山谷喊道:

    “…为什么是我生在这里!”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山谷里萦绕不绝的回声。

    她似乎被伤透了心,喊到最后痛苦地弯下腰:

    “可是我、我也想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啊,我也想有很多朋友,为什么她们这么简单就能得到的东西,我却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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