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放晴(1) (第1/1页)

    有些感情，似乎在萌芽之初就注定了它的结束。

    这些端倪其实不难发现，若是当事人能够再看得更清晰一些，那麽快速凋零的感情也就不会令人诧异及心碎，只是通常人们都会刻意忽略这些细节。

    如此一来，他们才能在一段感情结束的时候，心安理得地埋怨为何世界不够温柔，为不完美的结局寻找一个美丽的藉口，然後在疗伤的过程中找到投入下一段感情的理由。

    不过，何青榆大概不是这样的人。

    她从不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何青榆很清楚知道微小的事情最後往往会成为结束一段关系的缘由，所以她总是尽自己所能地去感知和导正那些错误，试着让所有情况都维持在自己觉得近乎完美的状态，战战兢兢地维系每一段感情。

    可是她仍然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感情从来不是依靠小心翼翼就能源远流长。

    等到她终於开始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意味着一切已经结束了。

    那是一个初夏的午後，yAn光稍嫌刺眼但空气还不那麽闷热，蝉鸣回荡在建筑物之间，与晒成砖红sE的围墙交融成一片祥和的背景。

    在这里，时间流逝得很慢，彷佛没有尽头。

    何青榆懒散地趴在四楼的围墙上，cHa0Sh的青苔黏上她的手臂，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向下盯着一楼的池子，一旁种了几棵不知名的树。正午过後的yAn光穿透叶间的缝隙洒落，水面波光粼粼，偶尔有几条锦鲤游出水面，看起来像是在讨食。树叶在强光照S下nEnG绿，何青榆心想，这真是青春的颜sE。

    「何青榆，下一节快开始了，走吧。」许若将手里的考前必读重点卷成筒状，往何青榆的头顶敲去。「不要因为数学是你最擅长的科目就粗心！我们说好要一起考上这里的，你等一下给我好好检查，不要写完就趴下睡觉！」

    「吼，知道啦，别打我。」

    「管你的。」

    她无奈地抬起头，一抹浅sE的光亮映入眼帘，那是一头褐sE的短发。看起来未经梳理但感觉蓬松柔软的头发衬着温暖的光线，柔和得连原来锐利的背景都逐渐模糊。

    何青榆原本是想忽略的，但她的目光抗拒不了那GU气息。因为背光的关系，何青榆看不太清nV孩的面容，但她总觉得，即使包覆在如此温暖的光线下，那个nV孩依然藏不住她的忧伤，垂下的眼眸里满是道不尽的情绪。

    到底是为什麽呢？

    「何青榆！快打钟了啦！不要发呆！」

    「啊，好啦。」

    她没有那麽在意nV孩究竟是谁，但是nV孩仍然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一道很浅很浅，却无法忽略的痕迹。

    盛夏终将结束，何青榆的情绪在离别的氛围里依旧没有太大的波动。手里捧着几束粉sE的香水百合，何青榆不知道自己到底和几个人合照，只记得毕业那天飘着细雨。她没有哭，但她是全班最後一个离校的人，还帮忙倒了教室里最後一桶资源回收。

    「青榆，你会难过吗？」她记得班导这麽问她。

    她的回答似乎太过平淡，或者说，无情。「还好。现在网路那麽发达，想念谁还是可以随时连络，发个讯息就可以约时间见面，没什麽好难过的。」

    老师只是笑了笑。「也是。」

    何青榆盯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她将指尖抵着窗面，玻璃上的冰凉传遍全身。良久，才拖着缓慢的步伐离开，再没回头。

    於是夏天随着凤凰花开，毕业生一个个踏出校门而结束。四季迎来了秋天，新学期的开端。入学的季节，校园总是生气蓬B0，但何青榆还是维持她一贯的冷静。她从不表现出过多的热情，但这也不代表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她只是太过小心。

    她的心如止水在到了班上後才开始出现一点波澜。

    「何青榆，你终於来了！我们同班耶！」许若一见到她便冲上前拥抱，语气难掩兴奋。她指着身边的nV孩，向何青榆说：「这是江绮罗，她跟你同国中欸！你认识她吗？」

    「……在路上好像见过，不认识。」

    「好可惜喔，我看到江绮罗穿着你们学校的制服就跑来搭讪她，她说她知道你是谁，我还以为你也认识她。不过你现在认识啦！」

    何青榆看着眼前的nV孩，她似乎在逃避她的目光。那头熟悉的浅褐sE短发又将何青榆心底那不明所以的情绪拉扯上心头。她想，这应该就是那天看见的nV孩了，头发依旧没梳。可是她怎麽知道她的？

    彷佛读懂了她的疑问，江绮罗缓缓开口。「你的成绩很好吧？段考完常常在升旗听到你的名字。」

    「哦，难怪。」

    何青榆在心里默默苦笑。她原本期待听到甚麽，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她知道绝对不是这样的答案。

    此时她只单纯觉得，江绮罗的声音和她的外貌，很相称。

    新生入学的流程，除了聚集在礼堂聆听校长长篇大论的期许和勉励外，其余b较重要的活动大概就属自我介绍和选g部。何青榆对这两者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她撑着头，看着窗外生长到走廊上的树枝发呆。

    树上好像有一个鸟巢。

    回过神来，她发现邻桌的江绮罗望着她，也在发呆，於是起了玩心，转而盯着江绮罗，看她甚麽时候才会发现自己被盯着。

    大概是在被提名为T育GU长又高票当选，全班鼓掌如雷轰耳的那一瞬间，江绮罗才终於回过神，先是因为何青榆紧盯的视线而窘迫，才对投票结果感到错愕。

    「恭喜你成为T育GU长罗。」

    江绮罗仍然状况外。「等等，为什麽是我？」

    「可能是因为大家觉得短发的人T育都很好吧。」何青榆有些幸灾乐祸。「你懂的，大家都会有一些不可理喻的刻板印象。」

    「不是啊，谁会提名我――」

    「我啊。」

    「为什麽！」

    「谁叫你不理我，我盯着你看很久欸。再发呆啊。」

    不知道是真的愤怒还是赌气，江绮罗也不管进行到甚麽g部的投票，忿忿然地站起来。「我提名何青榆！」

    何青榆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班上顿时一阵SaO动。班导在台上管秩序，一面继续主持。「还有人要提名吗？没有？没有就何青榆当学艺罗！鼓掌！」在掌声中，何青榆第一次为自己难得的恶作剧感到後悔，可是为时已晚。

    直到放学，何青榆没有再和江绮罗说过半句话。她并没有刻意避开江绮罗，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交谈。

    江绮罗似乎以为她在生气，一路上默默地跟着她，yu言又止的模样让何青榆终於受不了而打破沉默。「g嘛跟着我又不说话？」

    说来也奇怪，江绮罗一开口居然不是道歉，而是询问。「为什麽我们才认识一天，你就可以这麽自然地跟我讲话？选g部的时候，还有现在。」

    何青榆停下脚步。「这很奇怪吗？」

    「我也不知道，我其实不太擅长……跟人相处。」

    「甚麽？」

    「就是……有点抓不清人与人之间应该要保持什麽样的距离。」

    何青榆有点诧异。有人会在认识的第一天就跟对方说这些话吗？

    何青榆一回头，便撞进江绮罗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衬着她的不是初见时柔和的日光，而是傍晚一片橘红sE的晚霞。她的发sE不再清浅，天sE画出她的轮廓，轮廓里的那双眼底写满了忧伤。太明显了，连稍微隐藏都做不到。

    看来是她真的很不善於与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