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红尘向晚 (第1/3页)

    小鱼儿跟嘉宝为表歉意赔了我一支新的诺基亚，我去营业厅补办电话卡，刚开机就收到了宁宁的短信。她说她走了，今天的航班，飞新加坡，而所谓的今天已经是前天。拨电话过去，怎么打都是无人接听。

    我不再白费力气，宁宁每次离开都只有一条短信。我想见她，就只能等她来找我。宁宁不爱看书，唯独喜欢一句古诗，常常念给我听。她说，天涯共此时，意思是无论她在哪里，我在哪里，我们相隔多远，其实都拥有同一个时刻。比如现在，我看到的太阳跟宁宁看到的是一样的。

    我从没想过有人能抓住宁宁，她的心很少被谁占据。阿泰那个傻子，他要完全获得宁宁就是妄想。我预料到他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他把自己弄得这么糟糕。

    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头发长得盖住眼睛，胡子只剃掉一半。阿泰说因为自己看见宁宁坐着一辆的士经过，所以猛地奔出去，扎进了车流。他跑了两公里，皮鞋都跑丢了，等的士停下来，他死死扒住车窗，却只看到一个陌生女人。阿泰说他没再回美容店，因为受不了那种发腻的香气，如果不是宁宁常去，他绝不会光顾。

    我不敢请他进门，对他颇为戒备。上一次宁宁消失，他来晚香玉兴师问罪，野蛮地cao了我一顿，还把我打得满身是伤。

    阿泰手掌用力撑住门，他的眼神充满哀求：“我就问一句。”

    “我不知道。”

    阿泰松手，我砰一声把门关上。他隔着玻璃跟我说话，我坐在沙发看录像，宁宁留下来的喜剧之王。阿泰站在窗口，突然安静下来，他盯着影碟看。我朝外喊，你走吧，我真的不知道。

    阿泰说：“这支电影刚上映的时候是我陪她去看的。她喜欢得不得了，看完一遍又要看第二遍。我就给她买下一场的票，继续陪她看，一直看到影院关门。”

    我把电视关掉，从影碟机里取出光盘，开门，扔进阿泰怀里：“你回家慢慢看。”

    阿泰捧着光碟，他跟我说：“麻烦你告诉宁宁，我跟我老婆离婚了。”

    阿泰说完就转身走了，肩膀上那张香港美容院的围布在风中旋起，发出一阵孤寂的簌簌，像留恋的鸽子在原地扑翅。

    我叫住他：“喂，吃不吃夜宵？”

    阿泰站在走道口等我，我穿鞋子，接到叶舟的电话。明天我要去住院，后天进行术前检查，叶舟问我东西收拾好没有，她大概明天早上十点来接我。我叫她不用担心，安心开会。

    挂断电话，我锁门，跟阿泰去金水街吃小炒。阿泰没什么胃口，几乎不动筷子，我说你还要我转达什么？

    阿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我不是要他还我钱，当时，我只是气昏了头。我不缺这点钱，我也养得起她——”

    阿泰哽咽了，两只青黑的眼圈逐渐泛红，他点烟，烧出雪白的雾，我装作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分明的眼泪。

    阿泰没再说话，我把支票塞进他手里：“宁宁去新加坡了，但是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啊——”阿泰如梦初醒，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

    我骂他：“傻仔。”

    阿泰把烟扔在地上踩熄，站起来走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宁宁，那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天注定。

    我头疼的是点了满桌子菜，却要自己吃。到底没吃完，炒蟹几乎没动，正要打包回去喂金大爷的狗，迎面进来一个男人。

    瘦削，但是挺拔，脑袋在灯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闪亮，原来是个光头。颇眼熟，我仔细打量，是对面铁佛寺的小和尚。

    他换下了衲衣布鞋，一身时髦打扮，花衬衫，七分喇叭裤，脚上一双3A皮鞋，简直跟我白天见他判若两人。

    小和尚在我隔壁坐下，点单。两瓶啤酒，半只烧鹅，半只清远白切鸡，炒黄鳝，生蚝煎，一碗盆菜。

    我看着他吃，大快朵颐，哧哧嚓嚓狂响，犹如猛猪进食。吃噎了，翻出两只白眼，大口灌啤酒。吃完，杯盘狼藉，打出一个嘹亮的响嗝，隔山能震牛。

    我笑，他就注意到我。似乎是认出来了，手抖抖地一指，问我：“你是那个，汪老板小情儿的朋友。”

    我不客气，骂他：“别他妈胡说，再敢提一个情儿试试。”

    小和尚耸肩膀，笑笑：“本来也是。”

    我讥讽他：“你一个和尚还吃rou喝酒，不怕菩萨怪罪？”

    小和尚剔牙，摸着滚圆的肚子，嚼口香糖：“我白天向佛，晚上入红尘，这才叫真正的天上人间。”

    我说：“你倒是把自己分得很清楚。”

    “这就是佛性。”小和尚点烟，手机响了，铃声是刘德华的爱你一万年。他接起来，音量太大，我听见对面是个女孩的声音，言语亲热。小和尚笑眯眯，两瓣嘴唇快要黏在一起，甜蜜又恶心地哼哼着。

    挂下电话，小和尚背起包打算离开。临走又回头看我，他搓了搓手指，脸上泛出的油光更亮一层：“你给我二百，我帮你在寺里点盏油灯，你也修修佛性！”

    我笑了，说行啊，只是现在口袋里没二百，你要不嫌弃二十成吗，或者我请你吃炒蟹。我把盘子往前一推，环着双臂看他。

    小和尚气愤地横我一眼，骂法尤其恶劣。老板听不下去，叫他收声。小和尚竖起浓粗的眉毛，留下一句穷鬼做你的二奶去吧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老板给我打包，叫我别跟小和尚生气：“他只是说话难听，人不坏的，还很聪明。”

    我说：“你怎么知道，认识啊？”

    老板叹气，尴尬地赔笑：“亲戚。”

    我点头，表示不在意。走出小炒店，我看见小和尚坐在摩托车上抽烟，两个小伙围着他。

    小和尚分烟，熊猫牌，黄头发的男孩嘿哟一声，说你小子赚得不少啊。

    小和尚得意地笑：“菩萨赚多少，我就能赚多少。”

    黄毛凑上去借火：“我说你爸怎么死活要给你送进去，托不少人吧，果